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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漢帝要蓮霧醒,她便是此刻仍昏迷著,一樣也能被弄醒來。果然,嚴嬤嬤立刻奔向一旁的偏殿,又迅速地迴轉:「陛下,娘娘,罪婢蓮霧醒了!」

  *

  蓮霧臉色慘白,連嘴唇也沒有絲毫的血色。槐嬤嬤一臉焦心地把她小心地平放在地上,蓮霧整個人依然在發抖,她努力地朝著謝珠藏的方向,想要抬起頭,卻只能頹然地委頓在地,顫聲道:「姑、姑娘……」

  「陛下在此。」嚴嬤嬤才不管蓮霧現在是什麼狀況,她厲聲道:「罪婢蓮霧,還不快向陛下和二位娘娘說明,彩衣究竟告訴了你什麼消息?」

  趙婕妤溫聲道:「彩衣說,她告訴你病重的是你阿兄,可確有其事?」

  扈昭儀不滿地瞪了趙婕妤一眼。就蓮霧這個狀況,她不一定能意識到彩衣在此。趙婕妤這一問,不就是在給蓮霧暗示嗎?

  「你可得慎言,別滿口胡謅,連累了別人。」扈昭儀冷哼道。

  蓮霧嘴唇翕張,卻一時沒有說出話來。她的嘴唇乾燥,上頭都是裂開的皮。

  謝珠藏於心不忍,嘆了口氣:「給她……餵口水吧。」

  槐嬤嬤連忙拿了水潤了潤蓮霧的嘴唇。

  蓮霧借著槐嬤嬤的手,強撐著跪了起來,頭磕在地上,以做支撐:「多……多謝姑娘。」

  背和臀部的劇痛讓蓮霧無法跪穩,她靠著槐嬤嬤的攙扶,顫抖著開口:「陛下,此事與姑娘無關,與彩衣、阿梨、入墨……都沒有關係。彩衣跟婢子說的,確實是……阿、阿兄病重。」

  蓮霧話音一落,趙婕妤面色一垮,目光沉沉地嘆了口氣。

  「果真是欺上瞞下,背主的玩意兒!」扈昭儀呵斥道。

  蓮霧一聽到「背主」兩個字,渾身一抖,激烈地搖頭:「姑娘!婢子絕……絕無背主的意思!」

  「婢子不、不知道彩衣的消息,是不是做得數……所以問過司記司……」蓮霧連連吸了幾口氣,把劇痛壓下去:「司記司記載的……是、是婢子的阿爹病重……」

  趙婕妤一聽,又挺直了腰背:「聽你這意思,你是信了司記司的記載,而非彩衣的話了?」趙婕妤先問,爾後又對玄漢帝自答道:「陛下,這倒也是。宮中傳言,到底沒有司記司的記載做得了准。」

  扈昭儀哪肯甘休:「趙妹妹這話說的可不對。你焉知這罪婢不是拿著司記司的記載做幌子,事實上卻是信了彩衣的話呢?要知道,這罪婢的父親在她出生的時候就瘋了,她可未必對父親心存敬愛。再說了,司記司的記簿毀了,司記又說絕無這樣的記載,這又如何分說呢?」

  「阿爹……阿爹是因為阿娘死了……才、才瘋的……」蓮霧已有些神志不清,掙扎著道:「阿兄……阿兄養我……」

  她聲聲含淚,字字泣血。可卻再說不完這一句話,又一次昏死了過去。

  謝珠藏再一次跪在了玄漢帝的面前。

  扈昭儀大驚小怪地道:「阿藏,你竟為著一個宮婢,三番五次地下跪?」

  太子妃的威儀,本就該比一個賤婢的生死重要得多。

  玄漢帝皺起了眉頭,語帶不滿:「阿藏?」

  謝珠藏搖了搖頭:「陛下,如扈昭儀所言……」

  扈昭儀一聽,心裡一咯噔,忍不住身體微微前傾,手則緊緊地抓住了扶手。

  「蓮霧父親早瘋,她能長大,全賴她、她的兄長。」謝珠藏目光堅定,哪怕玄漢帝、扈昭儀和趙婕妤等人都坐著,哪怕身後的宮人都站著,她跪下來,卻也無絲毫的怯意。

  「長兄,如父。」謝珠藏看了眼昏死的蓮霧,嘆息道:「兄長病重,她身在宮中,已不能侍奉左右。若身亡,更不能奔喪。陛下……」

  謝珠藏沉沉地叩首:「生養大恩,即便不是親、親生父母,又……如何能舍?」

  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她五歲失怙,若不是昭敬皇后親自撫育,謝珠藏在宮中的日子,恐怕更為艱難。玄漢帝對她,也不會始終留有一絲垂憐。只可惜,昭敬皇后接她入宮時,已是纏綿病榻。即便昭敬皇后不是她的生母,可卻勝似生母。

  「子欲養……而親不待。」謝珠藏想到那幅繪著爹娘的畫像,想到她的《春日宴》,想到玄玉韞在昭敬皇后逝世時的痛哭,她的聲音也有了悲意:「皇后娘娘在時……體恤宮人,曾、曾欲寬允宮人……出宮探親,只是……」

  只是鳳駕早崩。

  可謝珠藏嘴唇發顫,說不出這句話來。

  玄漢帝「騰」地站了起來。

  「臣女年幼失怙,全、全賴陛下和、和皇后娘娘,視為親女而、而生。可這些宮人……一入深宮四十年,不死難、難見家人面。不顧念生、生養之恩的人……又何能,忠心事主?」

  謝珠藏抬頭看著玄漢帝,已是淚流滿面:「陛下,其錯……是在宮規啊!」

  「願陛下,全皇后娘娘仁心,寬允宮人……出宮探親。」謝珠藏鄭重其事,叩首三拜。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她因父母之情而得以生,因昭敬皇后之情而得以養,因玄玉韞之情而得以長。她得高位者垂憐,尚在宮中難行寸步,更何況這些一入深宮四十年,至死不見家人面的宮人啊!

  謝珠藏說罷,不論是玄漢帝身邊伺候的提督太監高望,還是宮令女官,甚至是翊坤宮裡的宮人——所有站著的宮人,都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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