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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珠藏又重新坐回了繡墩上,展開繡著的《春日宴》:「嬤嬤,我爹娘……可還有畫像?」

  槐嬤嬤冷不丁聽她這麼一問,頓時就明白過來——謝珠藏這是觸景生情、物傷其類,被蓮霧勾起了心底的念想。

  「有。」槐嬤嬤立刻去翻找謝珠藏的箱籠。過了一會兒,她從防腐防蛀的檀香木盒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張畫軸遞給謝珠藏。

  「謝大夫人當年送姑娘入宮,小心地給姑娘陪送了好多謝二老爺和謝二夫人的物什。」槐嬤嬤看著謝珠藏的神色,斟酌著道:「這畫像是其一,還有姑娘幼時戴著的平安鎖、後來帶著的平安玉、常玩的玉連環、啟蒙的童書與畫冊……」

  槐嬤嬤起了這個話頭,便有滔滔不絕之勢。

  謝珠藏靜靜地聽著,小心地展開畫冊——畫冊里一對璧人笑立於湖畔,女子的懷中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男子左手撐著傘,右手拿著一個撥浪鼓,滿目的欣喜與慈愛。

  「我怎麼……不知道……」謝珠藏喃喃地問道,伸手想要去觸碰畫像上的人,卻又堪堪停住手。

  槐嬤嬤嘆了口氣:「姑娘幼時,見到這些東西便會哭。昭敬皇后怕姑娘哭壞了身子,只好將它們都好好地藏起來。」

  後來,謝珠藏雖然長大,卻沉默無聲,也再不問起父母雙亡前的事。直到今日。

  一滴淚悄然地墜到畫像上,謝珠藏嚇了一跳,下意識慌亂地想要拭去畫像上的淚痕,可卻只見淚痕越來越大,幾乎要透過紙面,沉到她的《春日宴》上。

  謝珠藏的視線隨之看向《春日宴》,她低聲喃喃:「我……怎麼沒、沒有想過,要繡上爹娘呢……」

  一家五口的《春日宴》,卻偏偏沒有畫像上這一對璧人的身影。她前世埋怨謝家對她不聞不問,可今生一看,卻覺得事情的真相恐怕並非如此。

  她以為自己缺失了無數的愛,可這些愛,卻實則始終縈繞在她的身旁。

  「我要繡上爹娘。」謝珠藏看向槐嬤嬤,神色堅定地道。

  槐嬤嬤先是一愣,復爾欣慰得近乎老淚縱橫:「我的好姑娘誒,您要是還要別的畫像,老奴這就去跟謝大夫人求來。謝大夫人一定很高興給您……」

  槐嬤嬤話音未落,有人匆匆從外頭奔來,不及稟告,直接摔跪在了西殿門口的台階下:「姑娘,大事不好!阿梨和蓮霧姑娘,被永巷令抓起來了!」

  第45章 據理爭

  謝珠藏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驚愕地道:「永巷令!?」

  在後宮,永巷令是宮女們聞之色變的女官。她下屬於宮令女官,專門懲罰與關押嚴重違反宮規的宮女。

  「走!」謝珠藏二話不說, 立刻拔腿就走。

  槐嬤嬤跟在後頭, 難以置信地道:「姑娘,永巷令一看就來者不善,老奴去吩咐入墨找殿下來。」

  「不。」謝珠藏略一沉吟:「你帶藥, 再派、派人……找趙婕妤。」

  不論此舉是不是扈昭儀的手筆, 但起因皆是西殿的宮女。如果去找玄玉韞,反而落人話柄, 對謝珠藏和玄玉韞皆無好處。倒是趙婕妤,本就與扈昭儀分管後宮,於情於理, 請她來都無錯處。

  而且,謝珠藏已非吳下阿蒙, 再不需要玄玉韞才能壯膽。

  謝珠藏坐上步攆,就聽嚴嬤嬤的聲音在殿外響起:「扈昭儀有請謝姑娘前往翊坤宮——罪婢已在翊坤宮受訓, 姑娘還是快去為好。」

  謝珠藏心下一沉。

  果然是扈昭儀!

  謝珠藏連眼角餘光都沒有施捨給嚴嬤嬤:「要快!」

  恐怕她只慢一步, 阿梨和蓮霧就會雙雙摺在翊坤宮了!

  *

  謝珠藏才走到翊坤宮的宮門前, 就聽到翊坤宮的庭院裡傳來陣陣撕心裂肺的哀嚎。

  謝珠藏心中一凜, 厲聲呵斥:「住手!」

  謝珠藏從來語不高聲, 她一聲喝罷, 叫那行刑的嬤嬤手一抖,均看向監視行刑的永巷令。永巷令錯愕地看向宮令女官的方向, 也不知是在等宮令女官的吩咐,還是在等扈昭儀的吩咐。

  「喲,好大的脾氣。」扈昭儀慵懶地坐在上首, 不咸不淡地開了口:「謝姑娘也不先問問,你的宮婢到底犯了什麼錯,竟一入本宮的翊坤宮,就忙著大呼小叫地叫住手?」

  謝珠藏掃了一眼她眼前的景象——

  蓮霧的雙臂被木棍架起,她身上雖沒有血漬,可她的嘴角滲出血跡,下半身更是已經癱軟在地上,宛如一灘爛泥。蓮霧的眼睛開開合合,口中發出無意義的痛呼,顯然已經疼得快要失去意識——謝珠藏毫不懷疑,蓮霧受的是死杖。

  阿梨則被兩個粗使嬤嬤押著,跪在蓮霧的面前,被強迫眼睜睜地看著蓮霧行刑。她的口中被塞了一塊污布,看到謝珠藏來,她兩眼發亮:「唔唔唔——」

  然而,阿梨話不成聲,只能發出支支吾吾的聲音來。

  還有一個宮婢則跪在阿梨的身邊,匍匐在地,身子抖得跟篩糠一樣。而在這些人的身後,兩側都站著翊坤宮的宮女,皆低著頭,看著這一場行刑,大氣也不敢出。

  宮令女官則神色複雜地站在台階上,她的身側,還站著神色晦暗難明的尚宮,和面有得色的尚儀。

  尚宮和尚儀自然不會開口,卻是宮令女官輕聲道:「謝姑娘,您可知道,宮女無故不得出宮?若是出宮,必得是因家中父母病重或過逝奔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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