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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玉韞面色鬆動,他有些遲疑。

  入墨也忙不迭地點頭:「謝姑娘不是說要找您有事兒嗎?」

  入墨本是好意,他覺得以玄玉韞對謝珠藏的在意程度,一準能勸得玄玉韞早點回毓慶宮。

  可沒曾想,玄玉韞一聽,反而面色一凜,一點兒都不想動了。甚至他的聲音里都帶了些許不滿:「她尋我有事?她人呢?」

  松煙一聽,就知道大事不好,狠狠地瞪了入墨一眼。

  入墨也著實無辜啊,他哪知道為什麼謝珠藏去而復返,返而復去啊!

  松煙和入墨一下子都不敢說話了,倆人站在玄玉韞的身後,大眼瞪小眼。

  天色如同玄玉韞的臉色一般,一點點地沉下來。

  宮燈里燈火漸亮,而箭亭往毓慶宮的宮道上,始終不見人影。

  *

  謝珠藏一路怏怏地回到毓慶宮。

  槐嬤嬤正在囑咐宮婢們掃灑呢,聽到謝珠藏回來,就喜笑顏開地走了出來:「姑娘回來啦。」

  然而,槐嬤嬤才走出門口,就為委屈得幾乎要泫然欲泣的謝珠藏一驚:「姑娘這是怎麼了!?」

  槐嬤嬤嚴厲地看著阿梨和蓮霧:「你們怎麼伺候的!?」

  謝珠藏搖了搖頭:「不、不關她們的事。」她說著,將被擦破的右手掌遞給槐嬤嬤看:「嬤嬤,疼。」

  槐嬤嬤心都要碎了,哪裡還想得起來要追問玄玉韞怎麼沒跟她一起來,又或是到底發生了什麼。槐嬤嬤小心翼翼地扶著謝珠藏:「我的好姑娘誒,您還疼不疼?快進屋來,老奴給您上點藥。」

  槐嬤嬤清洗傷口的時候,謝珠藏也不喊疼,只是耷拉著腦袋,沒什麼精神。

  槐嬤嬤見她掌心只是擦傷,心底稍稍鬆了口氣,也有餘力試探地問道:「殿下還沒下課?」

  槐嬤嬤哪裡知道,她才說了「殿下」這兩個字,謝珠藏眼圈就紅了。槐嬤嬤嚇了一大跳,連忙岔開話題:「御膳房今兒來人,說替姑娘留了一盅血燕窩,姑娘要不要現在喝一盅?」

  謝珠藏抿著唇,搖了搖頭:「我要……換衣服。」

  她一點都不想再穿著身上這身衣裳了。

  她都不知道怎麼了,就莫名地惹了玄玉韞不快。

  她太累了,只想埋頭睡覺。

  槐嬤嬤哪有不肯的:「換換換!姑娘想穿哪一件衣裳?先前老奴給您挑的那件淺青碧色卷草紋繡暗花緞的襦裙?」

  謝珠藏坐在銅鏡前,沒說話,默默地點了點頭。

  銅鏡里,她衣裙的色澤顯得有幾分黯淡,可瞧上去,還是好看的。謝珠藏忍不住低頭,捏著自己的衣擺,又站起身,抖擻自己的月華裙。

  月色與燈火一齊灑在這條裙子上,真如月華流轉,清瑩若水。

  玄玉韞不喜歡。

  可她喜歡呀。

  槐嬤嬤急急地把那件淺青碧色卷草紋繡暗花緞的襦裙找了出來,她剛放到謝珠藏跟前,卻被謝珠藏往外一推。

  槐嬤嬤愣了一下:「姑娘?」

  謝珠藏走到等人高的銅鏡前,慢慢地轉了一圈,然後又快快地轉了一圈。她才遽然停下腳步,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少女懨懨的,眉宇間縈繞著揮不去的失望。可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裙上,卻又忍不住輕輕地摩挲著這鮮亮的衣料。

  她看見了自己眸中的遲疑——她還要當挑衣裳,對銀紅色衣料愛不釋手,最後卻選了月白色衣裙的那個她嗎?

  謝珠藏低低地,對自己道:「可是,我喜歡呀。」

  槐嬤嬤沒聽清,又問了一遍:「我的好姑娘,老奴耳背,您說什麼?」

  謝珠藏搖了搖頭,她回首,朝槐嬤嬤莞爾一笑:「不換了。」

  一句「我喜歡呀」,不是撒嬌,不是賭氣,是真正地從銅鏡里,窺探到了那個藏在心底的自己。

  玄玉韞對她的愛,她珍之重之。

  可他的愛,並不是她生命的全部呀。

  她可以不用為悅己者而容。

  她可以,只為己,而容。

  槐嬤嬤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阿梨喜不自勝:「姑娘穿這身衣裳,是真的很好看呀!」

  謝珠藏的神色再一次飛揚起來,她原地又轉了個圈,高高興興地點頭道:「我……也這、這麼覺得!」

  她的眸中有熠熠生輝的燈火,笑容也愈發燦爛:「今天高興呀。」謝珠藏笑道:「我們……西殿開宴!」

  槐嬤嬤心裡頭高興又遲疑:「姑娘,您先前不是說要喝殿下埋的那一壇松醪酒嗎?」槐嬤嬤拐彎抹角地想讓謝珠藏記起來,還有玄玉韞這麼個人。

  謝珠藏一默,想了想,搖了搖頭:「我們也有冰、冰雪酒嘛。」

  槐嬤嬤不死心:「冰雪酒常見,松醪酒可不多見。姑娘今兒得了宮令女官,是大喜事兒。要不,老奴去問問殿下?」

  謝珠藏想了想,點了點頭:「那就去……問問吧。」

  玄玉韞來去匆匆,瞧上去不太願意見她。若是槐嬤嬤去問,他也不樂意,那就算啦。

  槐嬤嬤一聽,也只當是玄玉韞當真是忙,心思便都放到了給謝珠藏安排晚膳上:「姑娘想吃些什麼?」

  謝珠藏脫口而出道:「江魚炙!」

  「姑娘怎麼想著要吃河鮮了?」槐嬤嬤一愣。因為玄玉韞不喜河鮮海鮮,所以謝珠藏的桌上鮮少出現這兩類食物。槐嬤嬤還當謝珠藏也不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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