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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籍一喜, 迫不及待地和稀泥:「槐嬤嬤說的是,嚴嬤嬤這題, 謝姑娘來不及記下來, 那也很正常。嚴嬤嬤還是換一道容易點的問吧。」

  「……水了。」謝珠藏不緊不慢地接著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

  司籍一噎。她尷尬得恨不能捏住先前的自己的嘴——讓你嘴快說話!

  可謝珠藏這雲淡風輕的態度, 甚至讓嚴嬤嬤都不敢造次。她們只好等著蓮霧快速地給謝珠藏斟滿水, 謝珠藏抿了一口, 不假思索地道:「芳春, 開令序……」

  謝珠藏說話還是不快,但是每一個字都非常的清晰。而且, 嚴嬤嬤能鮮明地察覺,謝珠藏說話的停頓越來越少。

  繞口令極好地鍛鍊了她斷句的能力,而日以繼夜地在萱椿亭練習, 讓謝珠藏不再懼怕於人前說話。哪怕是在嚴嬤嬤這些人面前,她也依然能做到順暢地說三到四個字,停頓一下,再說完整句話。

  「……黼黻,藻寰中……」

  等聽到謝珠藏毫不遲疑地說出最難的這一句樂詞時,嚴嬤嬤心下一沉,知道這個問題決然難不倒謝珠藏。

  門外跪著的宮人才要小鬆一口氣,就聽嚴嬤嬤一等謝珠藏說完,緊接著問道:「姑娘定然是把親蠶禮背得滾瓜爛熟了,那也該記得《禮典》上所載的親蠶禮這一章,還記載了《永和》之樂不在「十二和」雅樂之列。又敢問姑娘,這『十二和』中的《肅和》,又是何樂詞?」

  槐嬤嬤簡直要氣笑了:「嚴嬤嬤,你先前問我家姑娘親蠶禮上所奏的禮樂也就算了,多少還跟親蠶禮沾點邊。怎麼著,現在連不沾邊的禮樂,你也要問?」

  槐嬤嬤雖沒有對《禮典》滾瓜爛熟,卻也深知,其他的禮儀尚有規律可循,但如「禮樂」、「祭文」一類,卻是辭藻華麗而又繁複,是極難的。

  謝珠藏才剛剛看完《禮典》而已啊!她哪來的時間去背!

  這分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嚴嬤嬤一臉正氣:「謝姑娘繼承謝家文華,才思敏捷、勤奮刻苦,乃是有口皆碑的,就連陛下也交口稱讚。《禮典》上的親蠶禮這一章,既然記載了『十二和』這一段話,姑娘想必看到了吧?」

  「既然看到了,若是不去學一學什麼叫『十二和』,可當真配不上姑娘這敏而好學的才名啊。」嚴嬤嬤聲音裡帶著淡淡的諷刺。

  「光憑你這一張嘴?老奴倒要看看,《禮典》到底記沒記這句話!」槐嬤嬤氣得想要去拿桌上的《禮典》。

  司籍眼疾手快地抱走了禮典,苦口婆心地對槐嬤嬤道:「槐嬤嬤啊,老奴是將《禮典》讀熟了的,確然有這句話。」

  先前蔫嗒嗒的熊嬤嬤,又再次恢復了氣勢。她掃了槐嬤嬤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嚴嬤嬤考量謝姑娘,姑娘答不上來,老奴就代勞,去殿外執鞭了。」

  嚴嬤嬤朝熊嬤嬤笑了笑,將鞭子遞給了熊嬤嬤。

  殿外跪著的宮人聽得清裡頭說話,聞言紛紛打了個寒顫。早先還只有一個人跪地求饒,此時,更多的求饒聲此起彼伏地響起,竟連成了一片。

  他們壓根都不信謝珠藏。

  嚴嬤嬤滿心得意,又轉而看著謝珠藏道:「謝姑娘啊,您要是不想宮人受苦,老奴也可代姑娘,去跟扈昭儀求情。看在姑娘本就不善言辭的份上,扈昭儀定能維護姑娘一二。」

  「畢竟,姑娘也不必非得親自去親蠶禮,不是還有禮官麼?由禮官代勞,皆大歡喜,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司籍也勸道:「謝姑娘,宮外的人服侍您一場,也不容易。您這時犟著,也沒什麼意義呀。您聽老奴一聲勸,若是學不下來,還是跟扈昭儀說一聲罷。」

  熊嬤嬤已站到了殿外,聞言凌空一甩鞭,對跪著的宮人道:「還不快求求謝姑娘?我這一鞭下去,可沒個輕重。」

  熊嬤嬤這句話,如同千斤墜懸在眾人的頭上,有那牆頭草,早就哭著求了起來:「求求謝姑娘!求求謝姑娘!」

  一時間哭聲震天,便是有那些不敢說話了,也早就顫顫巍巍,不知身在何處。

  這些人里,唯有一個跪得筆直,聽到熊嬤嬤的話,把腰背挺得更直了些。熊嬤嬤冷眼看著,稍微調轉了身子,準備就拿這個刺兒頭開刀。

  謝珠藏冷眼看著台下的哄鬧。

  又是萬聲相逼啊。

  這一次,不僅僅是嘲笑她口不善言,更是在嘲笑她卑怯懦弱,淺薄無知啊。

  謝珠藏緩緩地站起來。

  她的耳邊嘈雜喧嚷,明明只有宮人的哀聲求饒,可匯聚在她的耳邊,竟好像又勾起了舊日的冷嘲熱諷和貶低同情。

  她攏在袖中的手,攥緊了自己的裙擺。可她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毅然決然地,甩開了自己的裙擺。

  只是「嘩啦」一聲輕響,卻將那千言萬語的喧囂聲音,霎時肅清。

  春陽暖照,萬物新生。

  謝珠藏迎著春陽,跨出了西殿的門。

  熊嬤嬤見她步步逼來,頭頂《禮典》的痛苦又浮上了心頭。熊嬤嬤嚇了一跳,只覺得脖子和頭都僵住了。

  熊嬤嬤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謝珠藏:「謝姑娘,這可是宮令女官和扈昭儀都允了的,您想作甚?」

  謝珠藏站在石階上,看著在眾人中突兀地挺直著身子的宮女,淡聲道:「我以為,你們會有……更好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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