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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罷這一段,玄漢帝眉頭微蹙,半晌又舒展開,輕輕地喟嘆一聲。他早知真相,便更覺謝珠藏的懂事。

  他繼續往下讀。

  謝珠藏寥寥數筆帶過玄玉韞替她出頭的事,在信的最後一段,她直抒胸臆——

  「殿下常言,妻者,齊也。賞梅宴之亂,實是他重我護我,知行合一。臣女珍視其心。」

  「陛下罰之,亦為拳拳為父之心,方立其規矩,成其方圓,臣女慕之。」

  「然,既自小為夫妻,錯則同錯,累則同累。榮辱與共,福禍相依。既知當罰,不求陛下恩典,只求陛下令臣女與殿下同受罰。」

  玄漢帝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放在信的最後一段,逐字逐句地看罷,玄漢帝怔愣了許久,復爾,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玄漢帝將信箋放到桌上,又從抽屜中小心地捧出一幅畫像來。

  他徐徐地展開畫像,隨著畫像展開,玄漢帝的眼睛也漸漸地紅了。

  畫像上,是一家五口,坐於鶯飛燕舞的垂柳之下。他們面前擺著宴席,卻十分隨意。玄漢帝執著昭敬皇后的手,給她指銜泥築巢的新燕。玄玉韜含著笑,低頭看著玩鬧的玄玉韞和謝珠藏。玄玉韞正伸手,要去拉謝珠藏的衣袖,帶著她去撲蝴蝶。

  那時,玄漢帝剛剛登基,昭敬皇后仍在,玄玉韜年方十二,玄玉韞只有七歲、謝珠藏方滿六歲。

  恰是一幅暖風和煦、鳥語花香的《春日宴》。

  玄漢帝的手顫顫地落在昭敬皇后的臉上,又拂過玄玉韜的臉,最後,落在了玄玉韞身上。

  他沉默地看著,半晌,垂下手,閉上了眼睛。

  *

  謝珠藏站在養心殿門外靜靜地等著。

  阿梨心中焦慮不安,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往來的宮人頻繁,也沒人敢抬頭看謝珠藏。

  也不知過了多久,養心殿的門才吱呀一聲開了。

  高望走了出來。

  謝珠藏轉過身去,期待地看著高望:「高……公公。」

  高望笑起來,像個和藹可親的老人:「姑娘快回去吧,也到了要用晚膳的時辰了。」

  謝珠藏沒動。

  高望接著道:「陛下說了,姑娘的字穆若清風,文辭達意,當賞。」

  謝珠藏眸子一亮。

  「就您自個兒,去哪兒都成。」高望溫和地提醒道:「不過,有些地方乃祭祀香火,油水葷物一概不能入,您且留些心。」

  「多、多謝!」謝珠藏鄭重其事地道謝,高高興興地回了毓慶宮。

  高望看著謝珠藏離去的背影,將拂塵往左手上一搭,露出欣慰的笑容來。

  *

  阿梨還有點兒懵,等回了毓慶宮就忍不住追問道:「姑娘姑娘,陛下這是允了嗎?」

  謝珠藏用力點頭,又催阿梨:「讓御、御、御膳房送一籠饅頭來。」奉先殿祭祀宗廟,不能帶葷腥油水,帶饅頭就好了!

  「誒!」阿梨回過神來,喜出望外地往外跑,卻又在出門時屏住了臉上的笑意,呈現出凝重的神色來。

  謝珠藏又命槐嬤嬤:「嬤嬤,找……找軟墊來。」

  槐嬤嬤一邊著急忙慌地找軟墊,一邊緊張地問道:「姑娘找軟墊作甚?怎麼又要催著御膳房做饅頭呢?」

  槐嬤嬤心裡有一個答案,可她不敢問。

  謝珠藏扭過頭來看著她,斬釘截鐵地道:「韞哥哥,在等我。」

  *

  入夜的奉先殿內,只點燃了供奉在畫像前的白燭。外頭點燃的燈籠遠不足以照亮奉先殿,那飄搖的燈火投射在墨筆勾勒的畫像上,畫像威嚴,沒有絲毫的人氣,只讓人更覺幽靜和淒冷。

  玄玉韞跪在列祖列宗的畫像之前,他的腰背挺得筆直。他就這樣跪著,不知跪了幾個時辰,也不肯低頭。

  他看得懂父皇眼神中另有的深意——他比不上胞兄玄玉韜,從前比不上,現在比不上,之後恐怕依然比不上。

  若是兄長在,大概能以圓滑之態,將這件事處理得妥帖體面——讓雙方各退一步便罷了。

  可玄玉韞不覺得自己有錯。

  哪怕再重來一次,他也依然會這麼做。他知道士林會斥責他行事衝動,不知圓滑,可那又如何?阿藏沒有錯,憑什麼要在妥帖體面里,犧牲她呢?

  他懶得說哪些場面話,與其這麼推搡來去,不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來得痛快。更何況,如果他不為她出頭,又還會有誰,能在那樣的局面下,替她發聲呢?

  他已見過母親因這所謂的「妥帖體面」鬱鬱而終,他絕不會讓這樣的命運,在阿藏身上重演。

  只是……

  燭花跳了一下,那輕微的「噼啪」聲,將玄玉韞驚醒。他盯著遙遙的燭火,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這條路,真難走啊。

  千鈞重擔好像壓在他一個人身上,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繚繞的香火吐出白霧,緩緩地將他籠罩。好像是無形的枷鎖,要將他捆住,一點點勒進他的皮肉里。

  忽然。

  奉先殿的門被推了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裡的時候,真的忍不住感慨,有人愛,真的是很美好的事。

  不論是愛人、友人還是親人,甚至是陌生人,亦或是自己愛自己。

  都很美好。

  第18章 太子意

  奉先殿的門一開,帶來了寒風。寒風如刀,劈開了白霧,將它們趕到角落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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