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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勞。」玄玉韞送走華太醫,遠看著西殿,緊緊地抿著唇:「怎麼會受驚呢……」

  按理,謝珠藏以前從來不參與宴飲,沒單獨接觸過扈玉嬌等人。還有謝爾雅,謝珠藏跟她從無齟齬。謝珠藏到底是排斥她們,還是排斥宴飲?

  玄玉韞心中疑竇更勝,他喚來入墨:「你再把謝大姑娘來時的情形,事無巨細、原原本本同孤說一遍。」

  *

  謝珠藏躺在床上,她起初還能聽見玄玉韞跟華太醫隱約的說話聲,後來,外頭便漸漸地靜下來。

  一如前世,西殿的的宮人怕驚著她,皆是躡手躡腳地伺候,連阿梨都不敢高聲說話。

  她好像又成了那易碎的碧甌。

  謝珠藏呆呆地躺著,看著眼前的床帳——此時的被褥和床帳,還都只繡著花開錦繡、富貴平安,晚霞的光灑進來,映著床帳上那朵富麗堂皇的牡丹花,磅礴又妖嬈,當得起國色天香的讚譽。

  便是日光沉下去,在鬱郁的墨夜裡,它借著一抹燈火,依然綻放得極自信又極具張力,哪像她。

  謝珠藏把自己縮進被子裡。

  華太醫醫術精湛,可他偏這一點說錯了——她不會驚醒,她壓根就睡不著。

  謝珠藏在被子裡,將天地遮蔽,只抱著自己的雙膝,又將頭靠在自己的膝蓋上。她像一個無助的嬰孩想要蜷縮在母親的懷抱,可母親的懷抱已只是遙遠記憶里的一場夢。

  「殿下?」槐嬤嬤的聲音隱隱綽綽地傳來,將謝珠藏拉回現實:「天色已晚,您趕緊歇息去吧。這兒老奴看著呢,不礙事的。」

  謝珠藏一僵,她想努力聽清玄玉韞的聲音,可也不知玄玉韞到底說沒說話。她還沒聽清呢,先聽到了「吱呀」一聲。

  西殿的門被推開了。

  謝珠藏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內室的帘子被撩開,稍稍帶進來些許晚風,裹挾著寒意。

  「阿嚏!」謝珠藏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她懊惱地縮了縮脖子,就聽到玄玉韞輕輕地嘆了口氣。

  謝珠藏攥緊了自己的被子。

  「你別把自己悶壞了。」玄玉韞沒有去掀她的被子,只是站在房間裡,遠遠地道:「賞梅宴不去了,孤明日就去跟父皇說。你好好睡吧。」

  謝珠藏沒有動。

  「可這是殿下已經答應了陛下的事……殿下,老奴等明兒再勸勸姑娘吧。」槐嬤嬤低聲勸玄玉韞:「姑娘睡一覺就會好,您別擔心,且去好好歇息吧。」

  「無妨,孤意已決。」玄玉韞緩言道:「今夜有勞嬤嬤。」

  槐嬤嬤忙道:「殿下放心。」她扭頭看了拱起的被窩一眼,唇邊泄過一聲嘆息。

  西殿的門「吱呀」又關上了。

  謝珠藏這才從被子裡鑽出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玄玉韞到底對她失望了。

  謝珠藏從床上坐起來,借著月光,再一次看清了濡濕的被褥。

  謝珠藏顫著手,去摸那牡丹花上被淚水打濕的一角,那涼意讓她一哆嗦,立刻就縮了回來——

  她想到臨終那一天的自己。

  她想到臨終那一天的玄玉韞。

  她的絕望和他的痛苦如山一樣向謝珠藏壓來,和那些譏諷、鄙夷、可憐的風言風語夾雜在一起,如山呼海嘯。謝珠藏死死地攥著身上的被子,緊咬著牙關,渾身都在發顫。

  「殿下,您真的得去睡了。」槐嬤嬤無可奈何的勸導聲輕輕地飄來,卻如遞給了謝珠藏一柄劈山斷海的利斧——

  玄玉韞在等她!

  謝珠藏的眸子亮起來,像暗夜裡撥雲見月,露出最皎潔的月光。她倏地掀開身上的被子,甚至來不及穿上繡鞋,就直奔門外去!

  「韞哥哥!」

  她一把推開房門,寒風撲面而來,可她站定在了風裡。

  「我要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的阿藏正在努力成長!!

  白狗狗躺平並配字「啊」.jpg

  第12章 首出宮

  謝珠藏的話,不亞於一聲平地驚雷。槐嬤嬤瞪大了眼睛,其圓度,堪比一輪圓月。

  玄玉韞卻笑了。

  他解下自己的斗篷,反手披在謝珠藏的身上,替她戴上兜帽攏好衣襟,漫不經心地道:「孤知道了。」

  謝珠藏眨了眨眼,對他那麼冷靜有些許的茫然。她鼓足了勇氣踏出的一步,好像早在玄玉韞的預料之中——她就像是,一步踏入了他織好的一張網。

  這網裡,就連寒涼如水的月色,也流瀉了溫柔的清輝。

  「韞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謝珠藏忽然清醒了過來。

  玄玉韞抿著唇,板著臉道:「什麼故意不故意的?你質問孤的話說得倒是順暢。快點進去,夜裡風大,你不冷,孤還冷呢。」

  玄玉韞一邊說,一邊把謝珠藏往房中推。

  謝珠藏忽地伸手握住了玄玉韞的手臂,玄玉韞挑挑眉,十分警惕。

  謝珠藏鬆開手,卻緊緊地抱了一下玄玉韞。這是用盡全力的一抱,只有謝珠藏剛醒那日可以比擬。可比起那一次,這一抱卻如白駒過隙一般短暫。

  玄玉韞還沒回過神來,謝珠藏已經跳入房中,解下披風交到他的手中:「韞哥哥,好夢!」

  她的聲音輕快,像廣寒宮裡的玉兔跳起來,飛快地關上門,活潑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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