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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玉韞壓下意外的神色:「繼續?接下來是『散彩沒霞,悼華蕤之忽隕,悲音儀之漸啞。』」

  「……散彩,沒沒沒霞,悼……悼華蕤之,忽忽忽隕……」謝珠藏跟著玄玉韞的聲音,再一次斷斷續續地開口。

  *

  事實證明,謝珠藏一口氣說完的那句話,就好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突然閃爍的螢光,也就只能閃那麼一下罷了。玄玉韞陪著她練了好幾次祭文,她始終跟第一次一樣,還是說不順。

  槐嬤嬤都已經麻木了,她挑了個玄玉韞晚歸的時候,一面給玄玉韞布膳,一面婉轉地道:「殿下,您還是別逼著姑娘念祭文了。大家閨秀,就該同姑娘這樣文文靜靜的。親蠶大禮的祭文,不是還能由禮官讀麼?姑娘這日日練著,老奴聽了實在是心疼得很。」

  「不行。」玄玉韞斷然否決:「這是阿藏讓你來跟孤說的?她人呢?又在房中刺繡?」

  槐嬤嬤嘆了口氣:「若是姑娘讓老奴說的就好了。姑娘這會子怕是還在荼蘼閣練著呢!」

  玄玉韞錯愕地問道:「今日韓少傅留堂,孤讓入墨回來同她說了一聲呀。她怎麼自己去了荼蘼閣?」

  槐嬤嬤點頭:「可不是麼。老奴也勸了,姑娘只說,不日進,則日退。」

  玄玉韞將碗筷一推,站了起來。

  槐嬤嬤舀湯的勺子一頓,她吃驚地問道:「殿下要去哪兒呀?」

  「荼蘼閣。」

  玄玉韞聲隨人遠,翩然而去。

  *

  玄玉韞在貞順門落轎,貞順門的值守嬤嬤向他行過禮,欲言又止地接過松煙遞來的毓慶宮東殿的牌符。

  實話說,這年頭三天兩頭往荼蘼閣跑的人,真的不多見了。

  玄玉韞自然不會顧及旁人的眼光。他行事光明磊落,玄漢帝必然知道。玄漢帝沒管,那就是默許了。

  玄玉韞直奔荼蘼閣而去,荼蘼閣大門敞開,站在門口,就能聽見裡頭時斷時續的聲音,含糊不清地傳來:「夙……協……珩……璜……之……則……」

  玄玉韞的到來,讓謝珠藏的聲音戛然而止。謝珠藏意外又驚喜地從石凳上站起來,但她先吐出了幾顆玉石,拿汗巾子包了,爾後才道:「韞哥哥!」

  謝珠藏見玄玉韞看著自己的汗巾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汗巾子藏到身後,道:「太醫……說說說說過的。」

  太醫確實說過,口含玉石練習,可以治療口吃。可以前的謝珠藏,是絕不肯口含玉石練習的——畢竟,這些被人把玩的東西,饒是它們是玉石,貴女閨秀也定會覺得不乾淨。

  玄玉韞沉默地朝她頷首,掃了眼謝珠藏和阿梨,見她們手上都沒拿著祭文,略詫異地道:「背下來了?」

  謝珠藏點頭:「嗯!」

  玄玉韞坐在了石凳上,看著站在亭中的謝珠藏:「那接著背吧,背完我們再回宮用膳。」

  焦慮的阿梨張大了嘴:「但我們的……」阿梨想勸謝珠藏回去來著,畢竟這大半天,水已經喝完了。可謝珠藏卻已欣然應下:「好!」

  她從小盒中又拿出一塊新的玉石,小心地擦了一遍,然後背著玄玉韞,含進了口中。等做完這一切,她才轉過身,看著玄玉韞,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

  玄玉韞的心口一痛,他低下頭去,手放在袖中緊握成拳,又緩緩鬆開。他強迫自己沉著地道:「背吧,孤聽著。」

  謝珠藏略一想,又接著背了起來:「夜……安……寢……居……之……勞……」

  *

  這日過後,玄玉韞無論有沒有被韓少傅留堂,一出文華殿,必然直奔荼蘼閣。即便為此,他得日日挑燈夜讀,偶爾還要通宵達旦。但是,不論颳風下雨,謝珠藏一定會坐在荼蘼閣後院的亭子裡,將親蠶大禮的祭文反反覆覆地誦讀。

  對玄玉韞來說,這樣就夠了。

  儘管謝珠藏讀祭文依然沒什麼長進,可玄玉韞臉上從未有厭煩之色。他們還有三年,只要持之以恆,三年總夠了。

  然而,玄漢帝卻並不滿意。

  「少傅說你近來疲憊,上課偶有走神,為何?」玄漢帝手中翻看著玄玉韞的策論,隨意地問道。

  「兒臣……」玄玉韞沉吟一會兒,還沒等他說出一個理由來,玄漢帝就把策論扔在了他的腳邊,厲聲道:「且不論這策論寫得如何,上頭的『汩汩細流』的『汩』與『汨沒』的『汨』,你竟也分不清?」

  玄玉韞「噗通」跪了下來:「兒臣知錯。」

  「知錯?」玄漢帝冷笑了一聲:「你求韓少傅提前寫祭文、帶著阿藏去荼蘼閣練祭文,朕還當你開了竅,知道怎麼做去堵士林的口,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卻沒想到,你寧肯自己通宵達旦地補課業,還真要讓阿藏把這篇祭文練出來不成?」

  「是。」玄玉韞毫無遲疑:「她是兒臣的太子妃。」

  玄漢帝垮下臉:「荒謬!難道念不出來,她就不是太子妃了?」

  玄漢帝苦口婆心地勸道:「更何況,這一月來,阿藏可曾念順過一句話?韞兒,阿藏貞靜賢淑、享著無限尊榮便夠了。你好端端的,逼她做甚?凡禮儀節杖、宮中庶務,以後自有良娣接手。」

  「這不一樣。」玄玉韞低著頭,聲音沉沉的,像風雨欲來的天色。

  玄漢帝啞然,憋了半晌才氣道:「你給朕把『汩』和『汨』抄百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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