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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傅知懷又把紙鳶拿了下來,「還是那年春天,城郊有人放紙鳶,你嫌外面賣的不好看,非要我幫你一同扎一個,我們花了將近一月才紮好,你很喜歡,幾乎每日都要去放,後來它破了,飛不起來了,我就收了起來。」

  「至於這個,是桃花酒的方子,你喜歡喝,我便求著人將方子給我,求方子我用了三月,學著釀造用了三月,但還好成果不錯,至少你沒嫌棄。」

  「還有這個……」

  「……」

  傅知懷聲音很輕,將書架上的東西挨著拿下來,說出來歷,手指輕輕撫著,面上眼裡滿是回憶和眷戀。他什麼都記得,什麼都珍惜著,聲音提起那時的歡暢便染上溫柔,那段過去從燕稷耳中遞到他的心上,砂石一般磨過去,悵惋的疼。

  四周很靜,沒有風聲,角落燈火也未曾晃動過。

  書架上的東西被他一件一件拿下來又放回去,過去的事也從開始慢慢說到了最後,等到上面只剩下一樣東西,傅知懷聲音停頓片刻,呼吸稍稍重了一下,而後抬起手,將它穩穩拿了下來。

  是一枝幹枯的竹木。

  「這根竹木,是我登上相位的那一年。」傅知懷眼神更加柔軟,「那時候,先帝想擢我登相位,可是我自由慣了,心中不樂意又沒法拒絕,就去找了你。那天,你為了讓我開心,陪著我一起在大雨里發瘋似的跑,跑遍了京城的每個地方。」

  「可我不知道,你還病著。」傅知懷聲音變得有些沙啞,有些低:「你當夜便發了高燒,昏迷不醒,太醫院輪著入殿很多次,三日三夜不眠不休,才把你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你退燒醒來的那日,父親帶著我到宣景殿,看到你的模樣便氣狠了,隨手拿了根竹木朝我身上打。你當時還病著,躺在床上柔柔弱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的模樣,卻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在竹木就在落在我身上的時候撲了過來,替我挨了去。」

  傅知懷顫抖著手指,輕輕觸碰燕稷的後背:「我記得就是在這裡是不是,腫起一道很長的紅痕,還出了血,我這人自小天不怕地不怕,也沒怕過或者心疼過誰,但那時候看著你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心疼得快要死掉了。」

  「你對我好,我也對你好,我們一同走過那麼多年的路,可是……為什麼就……」

  他突然收了聲,後面的話沒說下去。

  可燕稷清楚他想說什麼。

  燕稷攢緊了手指,看著他藏了諸多情緒深淵似的眸子,心裡五味雜陳,攢緊手指沉默許久,咬了咬牙:「明成,有些話,從前我不說是因為到底是捨不得,可是現在我必須……」

  傅知懷聽到他的話,一顫,驟然直視他的眼睛:「不要說。」

  「……」燕稷避開他的視線,「我必須說,明成,我同你相識十年有餘,無論是……」

  「不要說了!」

  之後的話還未說出口,從始至終聲音都很輕的傅知懷突然嘶啞著吼了一句,燕稷一驚,緊接著突然聽到一聲噼啪脆響,他低下頭,看到傅知懷手中手腕粗的竹木居然已經被生生折斷,手上青筋布滿,破碎表面的竹刺乍開,用力之下深深刺進手心,鮮血瞬間蔓延。

  傅知懷卻恍然未覺手心疼痛,一雙烏黑的眼直勾勾看著他,聲音沙啞:「我說了,不要說了。」

  方才硬下的心腸在這樣的眼神下無論如何也狠不起來了。

  「好,我不說。」燕稷看著他的手,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握住他手裡的竹木,「你先把它放開好嗎?」

  傅知懷紋絲不動,血順著掌心滑下來,竹木一點一點被染上暗紅顏色。

  燕稷看著,心中很是著急,一籌莫展之際,手中突然一重。

  是傅知懷鬆了手。

  燕稷鬆了口氣,拉著傅知懷到書房草草包紮了一下,又吩咐管事去請大夫。傅知懷全程沒開過口,只是看著他,末了低低開口:「我……原本沒想這樣。」

  「我知道。」燕稷在心裡嘆了口氣,「可是明成你要清楚,很多事原本就沒有什麼應該和不應該,一步步走到今天,我沒有後悔,也沒打算重新走一條別的路。」

  傅知懷靜靜看著他,半晌,閉了閉眼睛:「我累了……我知道,你今日出來很久,一定也累了對不對,所以不要說了,回去吧。」

  他重複喃喃:「不要說了……」

  燕稷看了看他蒼白的臉色,到底是將心裡的話收了回來:「……好。」

  之後他們都沒再說過話,燕稷心裡不好受,等到大管事帶著大夫過來,他便出了丞相府。

  外面已是一片暗色,四周了無人聲,燕稷一個人走過街角,突然看到前面站著一個人,青衣白簪,眉目溫潤內斂。

  他快步走過去,伸手摸了摸謝聞灼的衣服,一片冰涼,在這裡已經站了許久。

  燕稷皺眉:「外面這麼冷,怎麼沒回去?」

  「沒等到你,不放心。」謝聞灼笑了笑,伸出手,手裡還拿著栗子糕,「可惜已經涼了,只好回去再蒸了……你臉色不大好,傅相惹你不高興了麼?」

  「……也不算。」燕稷搖頭,「我們回去吧。」

  「好。」謝聞灼也就不再追問,牽住燕稷的手,向前走了幾步後回首一笑,「不過,我們現在啊,不是回去。」

  「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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