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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方國,雲木止。

  燕稷手指一頓,心裡驟然升起強烈的不安和違和。

  不對……不對勁,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對了!

  燕稷瞳孔猛地一縮。

  他突然想起,雲木止從前是在大啟元年十一月十一登基繼的位。

  而現在,五月十一。

  居然整整早了半年!

  一時間心亂如麻。

  燕稷狠狠扣住扶手,也沒了同臣子周旋的心情,揮手說散朝了走了出去。

  殿外風混了雨水,吹在臉上滿是冰涼,燕稷被風一吹,冷靜不少,將煩亂的心思按捺下去,將許多事情迅速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眼底一片清明。

  從前幾世關乎雲木止的一切都沒不同,如今卻變了。

  燕稷眯起眼睛。

  難道……

  這就是他結束重生的關鍵所在?

  第18章 朕還是如此威風凜凜

  燕稷做了一個夢。

  夢裡很靜,四周大雪紅梅,寒冷徹骨。他赤著腳走過覆雪的青石路,遠遠看到一人背對他站在宣景殿梅花下,身上玄底金紋的袍子獵獵作響。

  他走上前去,伸手想要觸碰面前人的衣袍,風雪卻突然大了起來。那人在風雪模糊中緩緩回頭,入眼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燕稷一愣,手指無意識抓緊他的衣角,突然一燙,那人低聲笑著,衣角在笑聲嘶啞中慢慢燃起火點,須臾蔓延了全身。

  他站在火焰中,眼睛滲出血淚,皮膚在慢慢變干脫落,面無表情用一雙淡到極點的眼睛看過來,說——

  「燕稷,太苦了,我疼。」

  驀然驚醒,枕巾濡濕一片。

  他坐起來,神情疲憊靠在榻上,殿內燈火突然亮了起來,片刻,一隻手端著茶杯遞過來,低沉聲音傳入耳中:「陛下,可是夢魘了?」。

  燕稷偏頭,謝聞灼半跪在榻前,邊上站著邵和,二人眉眼間儘是關切。

  他抬手揉揉眉心:「只不過是夢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罷了,不是什麼要操心的事。」

  知道他不願多說,謝聞灼和邵和也不再問。殿內寂靜無聲,這樣過了許久,燕稷臉上的疲憊漸漸消散,看向他們:「這麼晚了,早點回去歇息罷。」

  二人看著燕稷蒼白的臉色,都沒動彈。

  見他們沒有要走的意思,燕稷無奈笑笑:「既然如此,總之朕也睡不著了,那就說說話吧。」

  說罷,他頓了頓,看著邵和開了口:「朕記著你平日最喜看些話本,朕從前倒是看過一個還算有意思的故事,想聽聽麼?」

  邵和眼睛一亮,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嗯了一聲。

  燕稷看著他毛茸茸的發頂,開了口,聲音很緩:「這話本說的,大抵就是一個不斷重生的故事。」

  「……」

  夜裡很靜,外面偶有蟲鳴,殿內燈火時不時發出噼啪聲,清淡的聲音響在寂靜中,緩緩將一個人的一生盡數道來。

  掙扎沉浮歡喜苦楚,年少時光和著滄桑歲月,一點一滴,都是蟄伏在心底最深最柔軟地方的刺。

  謝聞灼和邵和靜靜聽著,夜風習習,桌上油燈燈油慢慢矮了下去。

  「……」

  燕稷他低著頭,話說到最後,聲音更輕幾分:「到最後一世,他功成名就,榮華加身,原本以為是結束的時候了,卻不曾想,再次醒來,又回到了從前。」

  聲音戛然而止。

  邵和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下文,皺皺鼻子:「陛下,後來呢?」

  「後來?許是沒了吧。」燕稷眼神很淡:「邵和,如果你是他,你當如何?」

  邵和歪頭想了想:「應當是疲憊而厭倦的吧。一生沉浮,周而復始,生生把一顆鮮活的心熬成滄桑的模樣,太難熬了。」

  燕稷無意識撫摸手腕上佛珠,看向謝聞灼:「太傅以為呢?」

  謝聞灼笑笑,五官在燈火昏黃中異常柔和:「他會覺著滄桑疲倦,但這些過後,他將以更好的姿態,站到最高的地方。」

  燕稷手指一頓,下意識看向謝聞灼,後者眼底墨色沉澱,堅韌而柔軟,一字一頓開了口。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從無數次鮮血和死亡中一步步熬過來的人,心要比任何人都強大,也更加清楚,自己心中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燕稷心頭猛地一顫,這麼些年的蘇甜苦辣一瞬間盡數湧上來,纏繞在在心底那根蟄伏已久的刺上,一點一點拔出,而後在鮮血淋漓之間,慢慢的,凝成一雙清明通透的眼睛。

  他在這個局裡沉浮這麼久,到頭來居然不如旁人看的清楚。

  燕稷握緊手中茶杯,沉默許久,閉了閉眼睛:「太傅說的極是。」

  謝聞灼伸手為他換上熱茶,眼神帶著足以安撫人心的平和。邵和站在邊上看著他,神情關切。

  燕稷莫名覺著心安,笑一笑,又與他們說了些話,漸漸覺得有了困意,往後面靠了靠,道:「好了,再不回去歇息天就要亮了,都散了吧。」

  邵和看出他眼底的疲倦,想想又有太傅顧著,不用太擔心,躬身行禮後出了門。謝聞灼收了茶杯站起身,燕稷看著他的衣角,下意識便開了口:「天色已晚,偏殿寒涼,不如太傅就在這裡將就一晚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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