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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人在風雪和骸骨中,窺見新生。
……為什麼呢?
就這樣在這個世間消失不好麼?為什麼還要擋我的路?
犀照扭曲的看著這一切,良久,陰森的笑了。
沒關係,沒關係……他對自己說。
一切還沒有真正走到結局,而這個結局,即將由他親手奉上。
犀照決定自己動手。
於是在那個夜裡,看到孟歧筋疲力竭的睡著後,他握著長戟,悄無聲息的進了孟歧和傅潛淵的那個讓他憎惡的家,用利刃的尖端對準了孟歧的心口,全力朝下一刺。
他是抱著必殺的心來的,沒打算給孟歧留一點餘地,末了卻還是沒能如願——同剛才一樣的金色結界出現在他和孟歧之間,溫暖的給了孟歧堅不可摧的庇護,旁邊蟄伏著的刀也在同時凌空,帶著龍吼聲刺向了他的逆鱗。
覆著璀璨金芒的結界,是傅潛淵對他摯愛之人的庇佑,也是犀照不願意,卻不得不服從的規則。
而那把刀,上面的氣息他同樣熟悉,居然是傅潛淵用自己的血和精魂親手為孟歧鑄成的。
他求而不得的一切,孟歧全都有。
憑什麼?!
那一刻,犀照心裡的嫉妒和憎恨洶湧到了極致,他死死盯著那把刀,在刀面的倒映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猙獰而扭曲的模樣。
恨,太恨了。
而這種恨意,到最後也還是只能隱忍,或者說,他被強制著,只能選擇隱忍。
傅潛淵承擔起了他應該承擔的責任,為此深受重創,帶著滿身傷痕被天道送到了龍洵山的龍脈下沉睡修養,他是傅潛淵的心魔,生來依附與他,也因此隨著傅潛淵沉睡在了龍淵裡。
看,天道從來不肯眷顧與他,明明他和傅潛淵同生於龍淵,卻連沉睡都不肯讓他們在一起,而是被分往了不同的地方。
這一沉睡,就是一千五百多年。
甦醒後,傅潛淵憑著龍鱗感知去找了孟歧,或者說傅同,生來立於雲端俯視眾生的人,找到人了卻不敢見,躲在傅同周圍偷偷看了他許多天後,最終選擇用一種迂迴的方式,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他面前。
犀照躲在陰暗裡看著這一切,心裡妒火燒著,幾乎要把他整個人燃盡了。
孟歧,孟歧。
從前就是這個人,現在還是。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讓人生厭的人呢?
除掉孟歧的欲望在心裡漸漸洶湧,越過了一切,但該怎麼辦呢?
——不如交給天道吧。
想了很久後,犀照終於有了答案。
像他這樣令人憎惡的人,就該像在他之前的那幾隻睚眥一樣,生生在天譴下化為灰燼。
於癲狂里碾落成灰,才是他應該有的歸宿。
他這麼想著,往後就是一步步的籌謀,直到今日,一敗塗地。
果然,從始至終,他都不是受眷顧的那一個。
……
故事到這裡戛然而止。
犀照自嘲的笑了一聲,偏頭看向傅同,眼神說不出的憎惡:「我真的想不清楚,你哪裡好,我和你差在哪裡?憑什麼你能得到所有我想要的所有,我卻只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的怨恨嫉妒和不甘多年未減,即便已經到了要結束的時候,也是如此。
傅同眼裡什麼情緒都沒有:「差在哪裡,你不是早已經清楚了麼?」
犀照眼神一晃:「什麼意思?」
話音落下,看到傅同往前一步,不顧地上猩紅的血,就那麼在他旁邊坐下了,聲音隨著響了起來,輕輕的。
「病態,神經質,十成十的怪物。」
「地獄和陰暗才是最適合你待的地方,你天生屬於這裡,小怪物。」
「你就該躲在見不得光的角落裡的苟延殘喘,追逐什麼光?自取滅亡罷了。」
「真想讓你看看自己現在的表情,那種藏不住的嫉妒和陰暗,真的是太難看了。」
「……」
這這些是傅同在沉浸在三劫咒術的幻象里時,每天都會聽到的話,一字一句他都記得清楚,曾經他差點被這些話折磨到癲狂,現在卻能用那麼平靜的聲音,一點點把它們複述出來。
說完,他低頭看向犀照,一雙眼睛寧靜通透,直直撞到了犀照心裡。
「……別說。」犀照聲音顫著,看傅同的眼神居然有些恐懼和倉惶。
可已經來不及了。
傅同眉眼低垂,話輕輕在犀照耳邊響起。
「這些話,你究竟是在說我,還是在說自己?」
「……」
心裡最隱晦的地方被戳中,犀照眼瞳猩紅,喉嚨里發出極其尖銳的聲音,人也瘋狂的掙扎了起來,長戟在兩個人身後不停顫動,刃尖緩緩對準了傅同。
傅同面無表情的揚起刀,朝著犀照的心口狠狠落了下去。
一刀。
犀照身體猛地躊躇一下,背後顫動的長戟隨著沒了聲息。
「躲在陰暗裡窺視別人的感覺怎麼樣?來,告訴我,在見不得光的角落裡的苟延殘喘的人究竟是誰?」
兩刀。
「不配走到光下,只配在陰冷深淵裡沉浮的人,又是誰?」
三刀。
「真想讓你看看自己現在的表情,那種藏不住的嫉妒和陰暗,真的是太難看了。」
四刀。
「當初你告訴我,我不是孟歧也不是傅同,只是一個暴戾扭曲的贗品而已,當時我因你這些話,但現在我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