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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開一合,御書房內就只剩下了景昭帝一人。
他握著書閉上眼睛,思緒又回到從前,顧敬之站在樹下將書遞給他,唇角的笑容比春光還要溫暖。
真是老了,殷胥想。
老了,才開始喜歡回憶過去。
老了,才開始學會在旁人身上找你的影子。
敬之,我們到底是老了。
出了御書房,顧南便朝著太極殿的方向走去,剛走幾步,卻被人叫住了。
「顧太傅。」
他回過頭,看到一身著華袍的少年站在身後,眉眼風流。
不愛權勢愛逍遙的四皇子,殷承清。
顧南拱手行禮:「四殿下。」
殷承清擺擺手:「無須多禮,遠遠看著像太傅,於是喚一聲,還好沒出錯。」
顧南笑:「四殿下目力過人,自是不會錯……若是無事臣便先回去了,早上有篇策論還未給五殿下細講,怕耽誤了事。」
說完,再次行禮後轉身,卻被殷承清身後的宮人攔住了。
顧南收斂笑意看向殷承清:「四殿下這是何意?」
殷承清笑著搖頭:「只是請顧太傅做客,太傅,請吧。」
夜裡,太極殿外,殷承安牽著殷承修的手站在外面,不斷張望。
如今已是五月,夜裡並不算涼,可殷承安就是覺著冷。
殷承修年紀尚小,還不明白如何掩藏心思,帶著哭腔問自家兄長:「哥哥,太傅是不是回不來了?」
「胡說什麼!」殷承安難得對幼弟橫眉。
殷承修神色更加難過:「我聽說大皇兄之前的太傅就是因為大皇兄沒回答好父皇的問題,所以被打六十大板,當晚便死掉了……顧太傅身子那麼薄弱怎麼受得住?」
殷承安沒說話,握著幼弟的手卻不自覺緊了幾分。
小皇子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哭了起來:「我要太傅,我要小夫子,哥哥,我要小夫子。」
「別哭。」殷承安抱住他,將手心貼在他的臉頰抹去眼淚:「你不是說以後要征戰四方嗎?哭哭啼啼算怎麼回事,太傅,太傅會回來的。」
小皇子攢緊拳頭努力克制哭聲,抽噎著問:「真,真的嗎?」
孩童的眼睛清澈明亮,帶著十足的信任,面對這樣的眼睛,殷承安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回答。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多麼幼稚,因為一時之氣鬱結不已,卻沒想過身為自己太傅的顧南其實更難熬。
皇子不才,其咎太傅。
殷承安只覺得雙目刺痛,口中竟隱約嘗到了血腥氣味。
這個夜裡無風無雨無驚雷,他卻覺得心情和三年前的雨夜並無太大差別。
殷承安抱著幼弟看著太極殿外的青石道路,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看到道路盡頭隱隱出現一個光點。
一燈如豆。
作者有話要說: 隱約覺得自己快正經不下去了_(:з」∠)_。
到現在還沒污有點不習慣。
感謝Sashs的地雷,好久沒收到過了好激動麼麼噠乀(ˉεˉ乀)。
願你們一生平安喜樂。
☆、79|8.5
顧南提著油燈走近,看到殷承安和殷承修,彎著眼睛笑起來:「在等我?」
小皇子歡呼一聲撲上去抱住顧南,顧南彎腰將他抱起,小皇子就勢撒嬌:「太傅怎麼現在才回來?」
顧南沒有回答,偏頭看向殷承安,後者站在那邊面無表情看著他,眸色比夜色還要深沉。
除了殷承安,沒人知道他手心此時已是潮濕一片,也沒人知道在看清楚來人是顧南時,他心裡一瞬間的放鬆和慶幸。
還好你沒事,還好你仍能站在燈火前望著我笑。
我的太傅。
帶著兩位皇子走進太極殿,小皇子在外面站了許久,身體疲累,回去沐浴後便睡下了。
為小皇子掖好被角推門出去,顧南便看到殷承安站在外面定定看著他,眸色晦暗不明。
看到他的模樣,顧南合上門對他笑笑,道:「走吧,去我房間。」
房間燃了安神香,味道清淡。
二人於桌前面對面坐下,顧南看看殷承安緊繃著的臉,笑起來:「怎麼那麼緊張?」
殷承安表情更加僵硬,視線在顧南臉上停留片刻,猶豫良久,低頭囁嚅著開了口:「對不起。」
短短三個字,說出來卻需要極大的勇氣。
顧南驚愕看向殷承安,後者似乎有些難為情,偏頭不再看顧南,難得的窘迫模樣。顧南心裡有些軟,笑了笑:「無妨,原本便是你受了委屈。」
聞言,殷承安目光更沉了幾分:「今日……父皇喚你前去,你可是……」
顧南明白他的意思,搖頭笑了笑:「只是問了我些瑣事,並沒什麼。」
殷承安定定看著顧南,許久沒從後者表情中發現端倪,表情柔了幾分。
顧南眉眼間的笑意更甚:「怎麼,擔心我麼?」
神情淡漠的少年耳根瞬間變紅,看著顧南嘴唇蠕動幾下,似乎是想辯解,可到底什麼都沒有說。
還要說什麼呢?殷承安想,那畢竟是實話。
只是想想你可能回不來,我都如此恐慌。
顧南不知少年心中所想,只以為他是不好意思,笑了笑,開口:「不過陛下今日並沒留我太久,回來晚,是因為路遇四殿下,入雲烏殿小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