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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內安靜異常,焦爐薰香裊裊,只能聽得見翻書的聲音。

  顧南垂首擺弄棋子,偶爾抬頭看看對面的人,殷承安肅容看書,時不時提筆批註。殷承修雖不喜讀書,此時卻也靜下心來認真看著。

  前者喜好策論,後者偏愛兵書。

  性格可見一斑。

  眼看著到了用膳時候,顧南站起來:「收了吧。」

  殷承修歡呼一聲起身離開桌子,殷承安跟在他身後走來,氣質從容。

  顧南抬手輕戳殷承修額頭:「不好學。」

  被自家小夫子說,殷承修有些不好意思,捂著額頭撒嬌:「好嘛好嘛,下次,我一定好好學。」

  顧南看看眨眼睛的小皇子,再看看他身後的殷承安,微笑起來:「走吧。」

  上午讀書,下午習武。

  無雙谷弟子只修文不從武,顧南無所事事,坐在樹下喝茶觀望,好生愜意。

  論文,殷承安毓秀聰慧,論武,則是殷承修更勝一籌。

  顧南眯了眼睛看前方,年長些的少年目光沉靜,手腕堅韌有力。年幼的幼童站在兄長身後,年紀雖還小,動作間卻能看得出天賦。

  大啟景昭帝皇七子承修,五歲從武,十歲從軍,十二歲破虜功勳無數,十三歲兄長登基,自請鎮守雲南,同年十月,率軍十萬破蠻夷,戰死紫雲關。

  少年英姿勃發,金戈鐵馬。

  死後屍身挺立,遙望京城。

  顧南眼睛突然有些熱,急忙將不該有的情緒斂去。

  抬眸看天色已晚,顧南揉揉臉,招手喚他們過來,小皇子精神奕奕仰起頭:「太傅,我怎麼樣?」

  「極好。」顧南微笑:「若是策論也能有這般資質,我也無須為你發愁了。」

  「文武皆修有皇兄就可以了。」殷承修笑著抱住自家兄長的胳膊:「對不對?哥哥。」

  殷承安笑著捏捏他的臉頰,抬眼看顧南。年長自己四歲的少年微笑坐在樹下,眼眸中儘是溫潤的光芒。

  此時春光正好,少年顏色明媚,姿容美妙。

  水墨丹青難以描繪。

  殷承安有些愣神,回神後垂下眸子,便聽到前方傳來溫潤清朗的聲音。

  「青山不厭三杯酒,長日惟消一局棋,承安,過來坐。」

  少年素手執了棋子笑,伸手拂去棋盤上的落花,神色淡然。

  殷承安依言坐下,抬手落子。

  棋盤上很快布上了黑白棋子,顧南垂眸看棋局,黑棋殺伐果斷,氣勢決然,又不動聲色為自己暗自鋪下後路,心思縝密,像極了執棋之人的性格。

  清風徐徐,歲月靜謐。

  旁邊茶水煮開熱氣裊裊,黑白棋子在霧氣中不斷落下,顧南一直都是隨意的模樣,殷承安收斂了深色看著棋盤,面容透露出的氣勢已經隱隱可以看出七年後年輕帝王的模樣。

  再一子,勢如破竹。

  顧南抬頭看殷承安,後者正低著頭看棋盤,眉頭微皺,眸色深不見底。

  於深宮中沉浮的一千多個日夜,足以讓張揚的少年變得心思深沉。

  苦楚最是塑人。

  只可惜,過猶不及。

  顧南將手中棋子落下,殷承安斂了神色,再看棋盤,局勢已然大變。

  「心思縝密,步步為營,確實極好。」棋子一顆顆落下,生生將黑子逼至絕境:「可是你太心急了,承安。」

  「就看這如今朝廷局勢,大皇子已成氣候,二皇子羽翼漸豐,三皇子眷寵愈盛,四皇子雖為逍遙不涉朝政,可其母榮貴妃卻不是省油的燈。」顧南淡淡開口:「五殿下,此時你該做的不是以氣勢相拼,而是斂了鋒芒,來日一擊成殺,那才是真正的退路。」

  殷承安怔怔聽著。

  最後一顆白子終於落下,棋局大成。

  一敗塗地。

  殷承安看看已經全盤崩潰的黑子,想著一開始的棋局,眸色有些恍惚。

  表面上看著白子並無任何章法,一直由他牽著,可仔細想來,殺陣一直藏在隨意中,時候一到,只用一子便殺去了他所有的退路。

  殷承安早知道顧南喚他下棋用意絕非單純,卻沒想過後者會用如此直接的手段,告訴他在深宮之中應該怎麼走。

  想明白一切,殷承安抬頭深深看顧南一眼,片刻後起身拱手:「多謝太傅。」

  「無妨。」顧南眯起眼睛,理所當然受下,突然又笑開:「時辰也不早了,吃些東西沐浴後便去睡吧,承修也累了。」

  殷承安轉眸,這才看見殷承修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靠著梅樹睡著了。

  眼眸一暖,殷承安上前將幼弟抱起,小皇子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嗯……結束了?哥哥你和太傅誰贏了?」

  聞言,一向從容的少年神情難得窘迫。

  顧南彎著眼睛笑起來,上前牽起少年的手:「走吧。」

  背後梅花隨風落,新綠半倚春風。

  白日裡還是朦朧細雨,夜裡突然驚雷。

  梅花被雨水打濕落在漢白玉石階上,像極了那晚的蜿蜒鮮血。

  殷承安於雷聲中驚醒,背後已是濕冷一片。

  三年前也是這般的夜晚,雷聲附著大雨,刀劍嘶喊聲隱在其中,刺目鮮血便染紅了漢白玉石階。

  殷承安握緊拳頭,那晚的哭喊尖叫聲猶如在耳,一字一句,讓他眼睛心口發疼。

  恨,多麼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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