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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時間,因為悲痛,他不敢去探望余秋水,怕會讓她更加的不好受。他宿在別的嬪妃那裡,每天聽著秋水殿裡嬤嬤的稟報,知道余秋水睡下了,他才肯睡下。

  他疏忽了,怪他的疏忽。

  當他再次見到「大病初癒」的余秋水後,這個對他有所排斥、性情怪異的女子,就再不是他深愛的那個人了。

  「假的余秋水,是湘國的草鬼婆。」玉忘言望著天英帝,低低的說道。

  「草鬼婆?」天英帝揚起了臉看他。

  「就是專門使用蠱術的巫女。」玉忘言道:「她用蠱術,把自己變成母妃的模樣。」他只說了這麼一句,剩下的關於血蜈蚣的事情,一概沒有告訴天英帝。天英帝的身體,隨時都要崩塌,不能再聽到任何刺激性的東西了。

  懷中晃著襁褓,天英帝的眼皮耷拉下來,已經很無力了。

  他喘上幾口氣,語重心長道:「朕對不起皇弟,對不起秋水,也對不起忘言你,這些年讓你活得這麼累。說起來,朕的確不幸,其他的兒子也沒兩個省心的。老三老二都是咎由自取,湖陽趙氏已經覆滅了,老二的外戚漳門蔣氏,朕也會把他們削到毫無威脅。老大和老五都是無心政事的人,你不用擔心他們。老六身體不好,這些年又一直受老二的氣,他母家無權無勢,也沒什麼籌碼能跟你爭。老七老八老九都是孩子,就跟著老大老五老六一起封爵就是了。至於老四……」

  玉忘言聽出了天英帝這番話的含義,正要說話,卻被天英帝示意來的目光打住了。

  「忘言,你們聽朕把話說完。」

  天英帝將襁褓遞迴給大內總管,用他送到蕭瑟瑟的懷中,天英帝道:「朕一直都以為,老四是秋水的兒子,所以雖然對他最寵愛,卻不敢表現出來。可是現在,發現他是那個冒牌貨生下的,朕心裡就跟刀子戳中了心窩一樣。」

  玉忘言和蕭瑟瑟不禁對視了一眼,眼中閃過同樣的深意。

  玉忘言勸道:「不論四殿下的生母是誰,他都是你的兒子。況且,他的德行,你最清楚。」

  「說的是啊,老四的確是個好的。」甚至在湖陽的鹽案之後,天英帝便一直想明里暗裡的栽培老四,把玉氏江山交到他的手上。

  只是那時候因想著老四是秋水所生,心裡怎麼也多一份偏愛,可是如今呢?對於那個冒牌貨的惱怒和噁心,已經抹殺了這份偏愛了。

  剛才林家那醫女哭著說,他的這副身子,只怕捱不過幾天了,讓他還是早點決斷身後事來得好。

  見林家醫女哭得那麼傷心,天英帝也不忍心責備她妄議朝綱。這玉氏江山,交給老四是個明智的選擇,可是他虧欠了忘言那麼多,臨死前才認回這個兒子,什麼好的也沒有給他,就算是給他正名了,怕也要引來更多的麻煩。天英帝貪婪的想要給他足夠分量的權勢和地位……

  看著天英帝不斷變換的細微表情,蕭瑟瑟知道他的想法,嘆了口氣,平靜的說道:「父皇,您操勞了半輩子,也能知道對於忘言來說,這帝宮有多累吧……」

  天英帝聽出了蕭瑟瑟的意思。

  「父皇,這些年忘言一直被捆縛在仇恨和親情的矛盾之間,捆縛太久,他該休息了。如果能夠撒手朝政,四處走走,看看列國的大好河山,那於忘言才是最大的恩賜。」

  天英帝靜默了一會兒,褪去眼角的詫異,道:「忘言,這就是你心底最渴望的選擇是嗎?」

  「……是。」玉忘言過了半晌才回答,但是語調堅定。

  「那好吧。」天英帝無奈的失笑,目光里,逐漸的充斥了濃烈的乞求。

  「忘言……」天英帝試探著問道:「你……可以喊我一聲『父皇』嗎?」從他進來偏殿到現在,還沒有喊過這個稱謂。他寵信的侄兒一朝變成親兒子,他應該激動的,可是牽扯在兩人中的那些事件和親人,卻讓他們的父子關係這般尷尬,甚至連面對面看著,都無措的不知道怎麼說話。

  玉忘言露出淡淡的笑容,這是天英帝第一次看見這樣溫暖的笑,像是冬日過去後的第一縷陽光。

  被這樣的笑容溫暖著,天英帝聽見了玉忘言的輕喚:「父皇,不孝的是兒臣。」

  短短的八個字,卻仿佛是最大的救贖,讓天英帝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釋懷。

  這聲父皇,雖然來的太晚,卻一點也不遲。

  能在還活著的時候和秋水的孩子相認,雖死無憾了。

  吸下口氣,天英帝舒適的靠在榻邊,笑道:「好了,朕有點累了,你們先下去吧。」

  「是。」玉忘言抱著蕭瑟瑟,轉身離去。

  在出殿的時候,又聽見天英帝道:「關於塘城蕭氏,朕必須重罰。不過,看在瑟瑟的面子上,會留些情面。」

  蕭瑟瑟沉吟片刻,回道:「塘城蕭氏結黨營私、以下犯上,的確是犯了大罪,主謀的人勢必要罪有應得。只是那些不湊巧生在蕭家的,還有給蕭家做活的人,還望父皇能從輕發落。」

  「朕答應你。」

  目送著玉忘言和蕭瑟瑟離開,天英帝對大內總管道:「備紙筆,研墨,代朕起草詔書。」

  偏殿外的長廊下,玉忘言抱著蕭瑟瑟,朝著後殿那邊走去。一路上兩個人都先沉默了一陣,沒有說話,只能聽見蕭瑟瑟懷裡小娃娃的咿呀聲。

  蕭瑟瑟拍了拍他,唇角微揚,淺淺笑問:「不怪我在父皇面前亂說話,擅自給你做主將來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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