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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斧子的那個顯然有些不信,他端著自己那張坑坑窪窪的臉湊到陳九星面前:「娃娃,一加一等於幾?」
「……等……等於二……嗚嗚嗚嗚嗚爸爸我怕……」
陳封:「……」
陳封現在真的不知道自己兒子腦子有沒有問題了。
「你他娘的敢蒙我!」斧子哥怒吼了一聲,一巴掌就要呼上來。
陳封猛地低下頭,斧頭哥一巴掌扇到實木椅子上,疼得直抽氣。
陳封看準時機,抱著兒子就往外跑,哪知剛出門,就又看見了拿著不同器具的社會青年堵在電梯口。
陳封慌忙走樓梯,沒想到樓梯也有人堵在下面,陳封慌不擇路,往沒人的樓上跑,結果五分鐘後就被人堵在了樓頂。
陳封的房子是整棟樓里最便宜的頂樓,現在站在三十三層的樓頂,風大得險些能把人刮下去。
陳封往下看了一眼,喉嚨發乾發緊,心臟突突地跳。
陳封恐高,有點兒嚴重的那種,他家住在三十三樓,平常沒什麼要緊事,他都儘量不往窗邊走。
那群人步步緊逼,陳封抱著兒子步步後退。
陳封一邊與斧頭哥周旋,一邊觀察者地形。
這個樓三十三層,陳封家沒裝空調,但王八強家裡裝了。
他現在離空調外機的垂直距離大約是三米。
如果跳到空調外機上,可以趁機打開王八強家的窗戶,從王八強家裡逃跑。
但問題是他懷裡還抱了個陳九星,而且他不是蜘蛛俠。
雖然有可能成功,但他更有可能失足滑落致死。
但如果他不跳……
陳九星低頭看了眼懷裡害怕地得都快要哭出來的陳九星,心中一緊,把孩子抱得更緊了些。
這是他的孩子,身體裡流著他的血,是他最親的親人。
陳封兩個月前醒來,忘記所有記憶,整個世界都陌生無比,唯獨這孩子,讓他覺得親切。
這份難得的親切,讓他覺得自己和世界是有所聯繫的。
他決不能,決不能讓九星被搶走。
斧頭哥摸了把自己的光頭,扛著斧頭向陳封走去,臉上掛著勢在必得的笑:「別掙扎了,把你懷裡的娃娃給我,老子饒你一條賤命。」
陳封已退無可退。
沒事。陳封在心裡默念:他現在離空調外機,只不過三米而已。
三米,能跳上去的,一定能。
可是,那群人依舊步步緊逼。
陳封咬了咬牙,再次看了眼空調外機,一閉眼就往下跳了下去。
……等等。
我剛剛是不是閉了眼?
於是陳封連空調外機的影子都沒摸著,就抱著陳九星直直地墜了下去。
空氣的疾風如刀刃般划過臉頰,陳九星卻不慎從陳封懷中脫離。他縱身一躍,像猴子一樣敏捷地跳到了一戶人家的空調外機上。
陳封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兒子,有些不可置信。
——這樣的速度和敏捷度真的是一個人類幼崽所能擁有的嗎?
但他已經無暇思考太多。
因為他即將摔成一灘爛泥。
陳封看著太陽,忽然覺得自己這一生過於短暫,有記憶的生命只不過一個月零三天而已。
短暫到,他不知道該怎麼寫自己的墓志銘。
——哦,差點忘了,死人好像並不能寫自己的墓志銘,而且墓地很貴。
你看,人快死了,連腦子都變得不清醒了。
「嘖,你怎麼能這麼草率地死。」
一個散漫的男聲忽然響起。
陳封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陷入一個冰涼的懷抱。
他被人攔腰抱起,下墜的速度也驟然減緩。
刺眼的太陽被黑色盡數包裹,目光所及的,只剩下巨大的,柔順的漆黑羽翼,以及一個青年漂亮的下頜。
陳封還沒來得及打量這人的臉龐,一根烏黑的羽毛飄飄揚揚落了下來,遮住了他所有的視線。
——原來天使也掉毛。
陳封昏過去前的那一刻想。
第2章
陳封原來是工地上的砌牆工,砌牆技術十分嫻熟,工資有一天二百五之多,但他一個月前在浴室滑倒傷了腦子之後,把一切都忘了個徹底,不但砌牆工藝退步了十萬八千里,甚至還患上了恐高,被懸在空中時,別說砌牆抹水泥了,他連磚都拿不穩。
於是只好改做地上的搬磚工,工資也降到了一天一百七。
一個月不休息不吃不喝就是五千一。
但他沒有房子了需要租房住,再加上水電費伙食費陳九星的學費,一個月最多能存兩千。
想要還清十萬塊錢欠款至少需要四年。
但是,他現在帳戶里多了十個億。
沒錯。
十,個,億。
一後面有九個零。
陳封已經看著手機上的簡訊提醒數了九遍了。
眼都數得有些花。
原來趙琳琳譏諷他活得像個笑話。
可現在明明一切都美好得像童話。
.
「兒子,辛苦你了!」
失憶後只在全家福里見過的父親忽然出現,身上穿著聽說價值百萬但陳封怎麼看都是一片破麻布的衣服,渾身顫抖地握著陳封的手,眼淚和鼻涕一起流了下來。
陳封看了一眼即將要滴在自己手上的鼻涕,不動聲色地抽出手,抬頭看著父親,冷靜地說:「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