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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陌生的記憶強行被塞了進來。

  這次所有的場景,他看的真真切切。

  那天,掌燈時分,他從軍中冒雨回到蕭家。

  剛翻身從馬背上下來,取下雨具,拎著一盞燈籠的忠叔立在一旁,彎著腰道:「大公子,侯爺在梅苑等您。」

  梅苑是蕭騁懷生母住的地方,遍植各種梅樹,是以一入冬,蕭家便一直縈繞著梅花的香氣。

  蕭騁懷生母死在他五歲那年,寒冬梅花盛綻的時節。

  許是那天是個好日子,府上兩個女人在那一天同時生產,但府上卻只有一位產婆,請外面的產婆還得一段時間。

  蕭騁懷的生母是個善良大度的女人,她想著自己已經生過一胎了,便讓產婆去替當時還只是貴妾的穆凝心接產,自己則等外面的產婆。

  卻沒想到她那一胎竟然是難產,等產婆到時,已經是一屍兩命了。

  而那一天,蕭騁懷目睹了全過程。

  他看著溫柔嫻雅的母親躺在床上,撐著一雙渾圓的眼睛,眼角不停有眼淚流出來,滿滿都是對這個世界的不舍眷戀,而她身下有大灘大灘暈開的殷紅色血跡。

  屋子裡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丫鬟婆子,有人嚷著讓去通知侯爺。

  沒多久,蕭庭文就跌跌撞撞進來,面色倉惶抱著他母親的屍體,抖索著許久,都沒能說句完整的話。

  這模樣,像極了那晚,他在梅苑喝下蕭庭文給他準備的酒後,毒發身亡的場景。

  蕭庭文看著他倒下去時,臉上的倉惶和不可置信那麼明顯,眼睛紅的快要滴血似的。

  明明是他為了不被聖上猜忌,為了保全蕭家,親手毒死自己兒子的,他又做出一副痛苦至極的模樣做什麼?

  那是魂魄離體的蕭騁懷冷眼旁觀看著蕭庭文,直到意識逐漸模糊。

  或許是因為死在自己親生父親的手上,蕭騁懷硬生生將這段記憶剜了出去。

  卻沒想到,兜兜轉轉,他重生到了顧楷林身上,又歪打正著的,衛雲又替他將這段記憶填了進來。

  「蕭騁懷,你怎麼了?蕭騁懷,你別嚇我啊!」

  孟金窈看著蕭騁懷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朝下滾,他整個人似冷到極致一般,牙關都在上下打顫,想也沒想,便撲上去抱住蕭騁懷,一遍又一遍喊著他的名字。

  陷在回憶中的蕭騁懷像是走到了輪迴之路,到處都是漆黑一片。

  是蕭騁懷的時候,因他功高震主,惹的聖上猜忌,他親爹為了保全家族,一杯酒將他毒死。

  陰差陽錯穿到了顧楷林身上,雖說用了這個殼子,但他終究不是顧楷林,終究只是鳩占鵲巢。

  這世間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他不知道要去哪兒,就想這麼直接睡過去時,冷不丁聽到了孟金窈的哭聲。

  「蕭騁懷,你別嚇我,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緊接著臉上有冰涼的水滴落下來了。

  他怎麼忘了孟金窈。

  她是他頂著顧楷林的殼子,明媒正娶的妻,以她招惹邪祟的體質,他要是死了,她怎麼辦?

  蕭騁懷眉心鬆動。

  為了這個女人,權且再撐撐吧!

  這麼想完,蕭騁懷意識歸攏,眼皮剛撐開,啪的一聲脆響,頰邊火辣辣的疼。

  蕭騁懷的惻隱之心瞬間沒了。

  他腦袋是被驢踢了嗎?竟然還想著為了這個女人,權且再……

  「嗚嗚嗚嗚,蕭騁懷,你要死了,我可就真成寡婦了,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啊!」

  孟金窈抱著他哭的肝腸寸斷。

  臉上剛浮起怒氣的蕭騁懷,愣了愣,長嘆了一口氣,頰邊的疼意還未消退,但看在這女人這麼誠心的份上,自己權且再撐一撐好了。

  「我沒事。」

  蕭騁懷拍了拍孟金窈的後背,將她與自己拉開距離。

  衛雲已經被孟金窈剛才那一巴掌嚇傻了,見蕭騁懷看過來,一個激靈瞬間站直身體,道:「我按照您說的查了穆凝心,在您成親的前一天,她的心腹劉嬤嬤曾去買過無色散。」

  無色散,顧名思義,無色無味,是一種劇毒,若非銀針,是試探不出來的。

  正用袖子擦眼淚的孟金窈動作一頓,淚眼婆娑抬頭看向蕭騁懷:「什麼意思?」

  果真如此。

  蕭騁懷雙手握拳:「回來再跟你解釋,我先去趟蕭家。」

  「我跟你一起去。」

  知道蕭騁懷是死於蕭家人之手,孟金窈豈敢讓他一個人去那龍潭虎穴,急忙說道。

  母親死的早,蕭騁懷從蕭庭文那裡得到的父愛更是少的可憐,現在突然被孟金窈這麼關心著,心裡突然暖意叢生,反手攥住她的手朝外走。

  去蕭家的路上,蕭騁懷也沒隱瞞,將事情全部告訴了孟金窈。

  蕭騁懷不傻,自然知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道理。

  所以回京都之後,他不參與任何皇子的黨派之爭,亦不跟任何同僚套近乎,就是想向聖上表明:他,蕭騁懷,他們蕭家,永遠只忠於聖上。

  但顯然,當今多疑的聖上並不信此事。

  孟金窈狐疑發問:「那你為什麼會懷疑穆凝心?!」

  「聖上雖多疑,但如今邊境未真正安定,留著我比殺了我的用處大多了。」

  所以,蕭騁懷猜,蕭庭文那日,原本是想用御賜的酒勸蕭騁懷的,但卻沒想到穆凝心在酒里下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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