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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環視了圈,嚯,老頭子真是鬧大了。

  院子正中間擺著口棺材,跟前跪了十幾個「孝子賢孫」,有鋪子裡的掌柜、入門的名醫高徒,還有幾個莊子上的管事,案桌上擺了蠟燭香燭,滿院子都撒滿了白色紙錢。

  跪在棺材跟前的是杜弱蘭的父親,杜大爺。

  這位爺素日裡窩囊慣了,父親這樣胡鬧,竟也不敢說,悶頭跪在蒲團上,一張接一張地燒元寶。

  左良傅大步走上前去,手撐在棺材上,低頭去瞧。

  杜老頭已經換了壽衣,安安靜靜地躺在棺材裡,呼吸平穩,鶴髮童顏,兩眼緊緊地閉著。

  「杜老,您這是鬧哪出呀。」

  左良傅拍了拍棺材,笑道:「下官今兒特來給您賠罪,您睜眼瞧瞧。」

  杜太醫充耳不聞。

  「杜老,下官知道當時委屈了您,今兒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怎樣?」

  左良傅手伸進去,要往起攙扶杜太醫,誰知這老頭厭恨地推開他的手,就是不睜眼。

  「這麼著,要不下官給您磕幾個頭?」

  左良傅順勢要下跪,發現這老頭子一點動靜都沒有,裝得真和死人一樣。

  「杜老,求您發發慈悲,治一治我的妻子,她遭奸人暗算中了毒,若您不出手,她真沒救了。這事過後,哪怕您戳我幾刀,下官也絕無怨言。」

  杜太醫唇角勾起抹冷笑,一句話都不說。

  正在此時,一旁立著的杜弱蘭看不下去了,衝上前來,她個頭小,踮著腳尖趴在棺材口,氣道:「爺爺,您氣量也忒窄了些,左大人過去是得罪過您,可他是給朝廷做事的,您有本事恨陛下呀。」

  杜太醫瞬間睜眼,瞪著孫女,喝罵:「不孝的東西,這狗官把你爺爺打得遍體鱗傷,還拔了你爺爺指甲,你當時恨得咬牙切齒,發誓要報仇,怎麼還不到一年就忘了!」

  杜弱蘭白了眼左良傅,秀眉緊皺:「一碼事歸一碼事,咱們做大夫的,難道不是病人最大麼?病人還分什麼三六九等?再說了,爺爺你就是對不起人家梅大奶奶,你先助紂為虐,弄得梅姐姐失憶,害她受了陳南淮多少羞辱,您知道麼,您年輕時制的毒方子被一個宮女抄錄走,如今陰差陽錯地害了梅姐姐,她半條命都踏進閻王殿啦。」

  「我管不著。」

  杜太醫斜眼看向左良傅,笑的得意:「這就是報應,哎,她要怨就怨自己是某人的心上人,是某人的女兒,是某人的媳婦兒,該她倒霉。」

  「您這是是非不分!」

  杜弱蘭氣的小臉通紅,使勁兒拽棺材裡的老人,卻怎麼都拉不動。

  「您要是不治梅姐姐,就是害了我!」

  杜太醫實在拿孫女沒法子,只好找有法子的人撒氣,板著臉,高聲喝道:「老大,你是怎麼當爹的,把你家丫頭管好,別讓她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觸。」

  跪著燒紙的杜大爺聽見這話,連頭都沒抬,垂頭喪氣道:「您都管不住,我哪有那個本事。」

  杜太醫眼裡皆是嫌棄,隔著棺材白了眼兒子。

  老人雙臂環抱住,如紮根般躺在棺材裡,瞪著杜弱蘭:「素日裡就是太慣著你了,你若是再給那個女人求情,再和姓左的說話,我就把你逐出家門!我不是和你開玩笑!」

  杜弱蘭一怔,她是真沒想到爺爺這般的油鹽不進。

  驀地,她看見立在旁邊的袁世清,索性心一橫,將袁世清一把拽過來,挽住少年的臂彎,解恨似的對杜太醫道:

  「您今晚見過他的,他是梅大奶奶的表弟,我有了,他的孩子。您若是不救梅奶奶,他們袁家肯定不會要我,您這是毀了我一輩子!」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

  左良傅別過臉,暗嘆了口氣,杜弱蘭真真是個極仗義的好姑娘,是非曲直分得明明白白的,不過她也太意氣用事了,這麼一說,怕這輩子都和袁世清脫不了干係了。

  杜大爺聽見這話,嘴張的老大,都能塞雞蛋了,哭喪著臉,連聲問:「怎麼回事兒啊,什麼時候的事啊,怎麼都沒人告我一聲啊。」

  杜二爺心裡一喜,暗道:以後若和陳左攀上親戚了,那對生意可是大大有利啊。他笑眯眯地看向侄女婿,越看越眼熟,呦,這不是長安頂有名的小霸王袁世清麼,是他藥店的常客了,隔三差五就把人打進醫館,聽說今年年初還打死了人,這混不吝怎麼到洛陽了,還跟弱蘭扯上了關係。

  袁世清難得臉羞得通紅,扭捏得像女孩子似的,頭低下,配合杜弱蘭,彎腰朝棺材行了個大禮,高聲喊人:「爺爺!」

  杜太醫氣的半死,這下也不駕鶴西去了,忙不迭爬出棺材,拿起拐杖就往袁世清和孫女身上打,瞧見那小子拉著弱蘭滿院子躲,更氣了。

  「你,你敗壞門風!」

  杜太醫捂著發疼的心口,恨得連連用拐杖戳地,眼前一黑,沒站穩,竟給活生生氣暈了。

  兩個兒子和高徒們趕忙上前來扶,又是掐人中,又是熏薄荷,瞧見杜太醫終於緩過氣了,忙不迭將老人攙進了花廳。

  這邊,袁世清始終環住杜弱蘭,將女孩護在自己身前。他踮起腳尖,脖子往前抻,看見花廳里掌了燈,裡頭不斷傳來杜太醫的喝罵和砸東西的聲音。

  「你爺爺脾氣好大呀。」

  袁世清咽了口唾沫,低頭,看著懷中嬌小貌美的女孩,方才躲避的時候,不小心撕扯開她的袖子,發現她手臂上有顆紅紅的守宮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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