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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樣的痕跡很快會消失,沈晗先前留在他身上的卻不會——至少明早不會。

  他是在十幾分鐘前、沈晗認真給他講題時候注意到的,卻始終沒有說出來,佯裝無異地聽完最後一題,罕見地沒有在他能獨立做出來的時候叫停,思緒混亂,越線過頭不知如何收場的焦慮與面對新鮮問題的茫然兩廂摻雜,又隱隱帶著些許無法言說的竊喜,讓他不得不辟出十分鐘來,漫無目的地想一想。

  不知今天是怎麼了,一晚上都有些魔怔,短短的幾個小時仿佛被延展到無限長——這是他第三次因為沈晗這個人打亂計劃,影響本該始終保持專注的學習狀態。

  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常有人說早戀害人。

  宋斯年往後一仰,將自己裹進柔軟的床被間,無聲地,長長地嘆了口氣——暖而潮濕的水汽蒙了他一臉,又緩緩消散。

  他的房間沒有鏡子,可不用想也知道,現在脖頸間一定是一副奼紫嫣紅的模樣,狼狽又旖旎,不會有人蠢到相信那是蚊子包。

  他其實不知道明早起來該怎麼面對洗漱鏡前的自己,就像他和沈晗之間的那一團爛攤子,他也同樣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但吻痕總會消退,他也總有辦法不讓別人注意,或是不去介懷身邊人異樣的目光——他和沈晗之間,也總會找到恰到好處的解決辦法。

  也許已經找到了。

  第53章 斑駁

  這一夜的夢境都昏沉。

  宋斯年斷斷續續地夢見許多東西,大多碎片與沈晗有關——旖旎而不可言說,已經是夢,便也不能稱之為「像夢一樣荒誕」,唯一的感覺便是醒來之後很累,像是有人趁他熟睡時候剖開他的身體,一寸寸地分析解讀,又趕在天亮前拼回原樣,於是哪裡都不太對勁,有種帶著關節磨損般不協調的僵硬。

  他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睜開眼的時候五點還沒過半,卻也將就地起了床,內心平靜得近於麻木,分不出絲毫活躍的思緒給萬物眾生,也懶得收拾出門,去主臥自帶的衛生間草草洗漱完,連睡衣都不換,又回到床邊坐下來。

  然後他喝了一口經過一夜早就放涼的白開水,閉了閉眼睛,伸手開了燈,又拿起不遠處書桌上的幾張草稿紙,對著紙上亂七八糟的演算過程,開始回想做完沈晗給他講的那幾道題。

  如果要說沈晗這個人對他產生了什麼影響,或是讓他發生了什麼改變,答案大概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倘若非得挑一個說,那就是認識沈晗——住在一起,朝夕相處,或是發生過一些這樣那樣的事之後,他開始不那麼迫切地追求「獨善其身」了。

  不會再把自己的全部家當放在行李箱裡,而行李箱放在房門口,隨時拉起來就能離開,也不會刻意避開從前主人留下的抽屜和柜子,甚至不在桌面上留下痕跡。至少現在他能像任何一個正常租客一樣,將這所房子看作自己暫時的處所,理所當然地把東西隨手放置,放在哪裡也全憑自己的喜好。

  就連窗簾的顏色都是他自己選的。沈晗在滿足他的需求這件事上總是周全得過分,甚至帶著些許不自覺的過分的殷勤,仿佛還有愧於他,想借他寥寥開口的要求加以補償。

  宋斯年一直有所察覺,在這些事上卻也沒有恃寵而驕的興趣——如果兩個人在一起,一個刻意付出,一個兜轉心機,就太不自然也太累了。

  於是當時他順著對方的意思,提了一些自己其實並不太在意,也不急於得到的要求,譬如客廳角落的加濕器,幾件在他看來花哨過頭的衣服,亂七八糟的零食和水果,還有眼前厚棉布質地的、能將天光遮得嚴絲合縫的黑色窗簾。

  但他還是留了一條縫隙——從那一隙的天色里窺知時間,等到灰濛逐漸被白日取代,夏日清晨已經十分明亮的陽光也照進房間,便放下了手裡的草稿紙,起身換衣服,默默地等原先設定的鬧鐘鈴聲降臨。

  脫下睡衣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念頭就在腦後,卻又懶得去想,便暫且擱置了,直到從衣櫃裡找出要穿的短袖,低頭往身上套的時候,他才猛地一頓,意識到了什麼。

  昨晚黑燈瞎火間,沈晗留在他身上的吻痕還沒有消退——非但沒有,反而從深深淺淺的紅變成了近於褐色的血痕,斑駁地填在脖頸鎖骨間,深得觸目驚心。

  看起來人畜無害,溫柔到骨子裡似的,下嘴居然這麼恨。

  宋斯年又把穿到一半的短袖脫下來,赤著上身進了衛生間,對著鏡子仔細打量。

  吻痕在明亮的暖黃燈光下顯得更加刺眼,少年的皮膚原本就白,現在仿佛所有的血氣都被聚在了那一連串斑駁的痕跡上,對比分明,暗示意味也分明,顯出露骨又指向明確的旖旎色彩來。

  他聽見放在枕邊的手機響起來,是到了六點十五分,他自己定的鬧鐘。

  過了不到五秒,沈晗就來敲他的門了。

  宋斯年又看了一眼鏡子,覺得現在唯一的解決辦法應該是在五月底有病似的穿著高領毛衣出門,想了想都覺得荒唐,便也懶得深思了,轉身去給沈晗開門——還是赤著上半身。

  沈晗根本沒想到開門會看見這樣一番光景,他甚至沒想到宋斯年今天起得那麼早,也沒有故意賴在床上等他去哄,還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看見的就是少年直白袒露的身體,骨架單薄,白淨且勻稱,能看見呼吸起伏間胸口那一小片骨頭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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