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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傾饒仿若未聞,只是十指緊握,將手中他的衣衫生生擰成了一團。

  努力放緩呼吸,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壓抑住心中的感覺,平靜地問道:「雲西哥哥,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我撿到的那包東西嗎?」

  她雖未明說是哪天晚上,可是她透出的那股絕望和悲涼,讓楚雲西立刻想到了他救她的那一晚。

  當時他功力還不到如今的一半深,想要背著她翻出高牆去,必然要去旁邊的院子,踏著牆邊的巨石才能成功。

  將要出院門時,她看到了春生,頓時狂亂起來。他生怕她出狀況,去到巨石上後趕緊將她放了下來,好生細細端詳了番——他不敢讓她直接站到地面上,那裡的血太多,太刺眼,他怕她站不住。

  可就算是在巨石上,她依然不停地全身發抖,牙齒咯咯地直打顫。

  他不知所措,正要安撫她幾句,卻見她雙眼驀地圓睜,死死盯著巨石上的一處,半分也不挪開眼。他剛剛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她卻已經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斜地走了過去,彎下腰,撿起一物。

  她死死攥著它,片刻後,擱到懷裡,好生收起。

  從始至終,她都未曾開口說一個字。

  那一晚的事情,楚雲西一直默默地記在心裡。就算那麼多年過去了,只要傅傾饒提起那時之事,哪怕是這種很小的細節,他也能頃刻間就記起來。

  當時他只以為她是看到了親人某件遺物,生怕觸及她的傷痛,沒有開口詢問。如今聽她這樣說,他頓時覺察不對,便說道:「記得。那東西可是有何不妥?」

  「沒有。只是忽然想到了。」傅傾饒鬆開手,給他撫著衣服上的褶皺,低著頭問道:「你會怎麼對待仇人之子?」

  楚雲西沉默半晌,沒有開口。

  傅傾饒扯出個清淡的笑來,說道:「我不會對青嵐他們怎麼樣的。我說的仇人指的不是你皇兄。」她揉了揉額角,嘆道:「你就當做我問的是敵方將領之子吧。」

  楚雲西本就明白她說的不是楚涵宣,他不過是在等她講出實情罷了。聽她如此說,他只得深深嘆了口氣,答道:「除之而後快。」

  「如果他不是壞人,而是好人,且幫過許多人呢?」

  他沉吟片刻,道:「那便今生今世再不相見吧。」

  「今生今世再……不相見啊……」

  傅傾饒停了半晌,又給他整了整衣袖,轉過身朝屋子行去。

  她本就有些醉了,此刻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她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忙扶住了旁邊的石桌穩住身形。低頭一看,卻是瞧見了那滿地的碎片。

  一個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剛剛段溪橋離去前的時候。

  彼時她說了那些話後,便在他眼中看到了震驚和痛楚。

  在那一刻,她突然覺得有些無法面對他。本欲轉身回屋,誰知她剛搖搖晃晃站起來,他已經大跨幾步邁到她的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切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一連串地質問,讓她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了兩分。

  她使力甩了甩手臂,沒能掙脫。他用的力氣太大,她吃痛,就也有些惱了,當即哼道:「左少卿大人足智多謀,向來能從細微處窺得全貌。如今下官將話講得那麼明白了,大人竟是還聽不出麼?!」

  段溪橋急紅了眼,平日的神采飛揚全然不見。

  「聽不出!我怎麼聽得出?我只知道他們來了這裡,然後再也沒能回去。其他的,我全不知道!」他臉色煞白,死死捏著她的手臂,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把她給弄丟了。

  他眼中的急切觸動了她,讓她有了瞬間的遲疑。可是爹爹和哥哥們的嘶吼聲猶在耳畔,翠環和春生決然的背影又是那麼清晰,她怎能不聽、不聞、不看?

  於是只能硬生生別過臉去,說道:「大人會這麼說,顯然是全想明白了,又何必來問我。」

  她的聲音太過冷漠,說的話又那麼無情。段溪橋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凝視著她,仿佛第一次認識她一般。

  雖說他時常動手動腳,還時不時出言相戲,但傅傾饒從來沒懷疑過他的誠意。

  可是此時此刻,她卻寧願他把那些全當做兒戲了。這樣的話,他眼裡的痛苦或許便能少上一些。

  許是她冷漠的態度終於激怒了他,許是自己的熱情半晌沒有得到回應,他惱羞成怒。許久後,段溪橋猛地鬆開手將她往前一推,他蹣跚地後退幾步,立在了院中。

  傅傾饒本以為他會就這樣走掉,誰知他死死盯著她,突然開了口。

  「我不管你是誰,你也別管我是誰。我只問你,你待我,可是有那麼一點點的真心在?」

  那雙桃花眼裡波光瀲灩,卻不似平日裡那樣蘊含了無盡的神采,而是蒙了一層水霧。少了三分不羈,多了七分傷痛。

  在這樣的目光下,傅傾饒竟是挪不開眼了。

  她默默地回望著他,本欲斷然否認,斷了他最後一點念想。可是在這樣一雙眼睛的注視下,她所有的話都噎在了胸口裡,張了張口,竟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了。

  段溪橋撫著額哈哈大笑,在院中無意識地來回走著。雙腳踢到了酒罈酒壺,他不在乎;靴子踏到碎片上,他不關心。

  直到笑出了眼淚,段溪橋這才輕輕搖了搖頭,一撩衣衫下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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