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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溪橋朝他頷首示意,指了方才他看的那物對傅傾饒說道:「你且瞧瞧這個。」
那是一雙斷了的人腳,應該離開人體好幾日了,皮肉已經微微腐爛,散發著噁心的臭氣。好在天氣寒冷,屍蟲並不太多。
傅傾饒蹙了眉,仿若聞不見那熏人氣味,先是掃了眼齊著腳踝斷了的傷口,說了句「看來傷人者力氣頗大」,又湊過去盯著它們細看。
只瞧了幾眼,她就揚著調子「咦」了聲,對著雙腳之上的繭子,擰眉細思。
此人的繭子卻不似尋常人一般在腳底,而是在腳側。
「這人肯定是個當官兒的,而且是個官階頗高的文官,平時基本上都不用自己走路。」
她喃喃說著,看了看長了繭的側邊,有些想不明白。待到視線一轉,才發現此人的左腳居然有六根腳趾。
「有六根腳趾,但是都沒有變形,這說明他穿的鞋都非常合腳,不至於讓第六指擠到。唔,肯定是專門訂做的。只這一點,親人也可做到。可是他腳邊有繭,顯然是被鞋磨得,親人做的鞋斷不會這樣。磨腳……」
傅傾饒突然眼睛一亮,拊掌說道:「我知道了,這人肯定很有錢!」
「為何這麼說?」
「我知道京城有家鞋鋪,他們那裡的鞋子有個特點,由於鞋面經過店裡獨有的技藝處理,很是挺括,穿上後比別家的要光鮮亮麗得多。但這種鞋有個毛病,因為硬度高,有些磨腳,如果不是閒得沒事的人,是不會買來穿的。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他腳邊的繭子應該是那種鞋子磨得。」
她用兩指虛虛比了下那些繭子的厚度,嘖嘖嘆道:「……而且還得是經常換新鞋才能有這種效果。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家店裡的鞋都是三十兩一雙,如果訂製的話得五十兩。」
這人,可真是有錢……
「頗有道理。」
「過獎過獎。」傅傾饒說完發覺不對,一扭頭,才注意到這會兒和她說話的是那位陌生男子,身穿便裝,帶著溫和笑意,「呃,您是——」
只停頓了剎那,不等二人開口,她已鄭重行禮,「下官見過右侍郎大人。」
段溪橋斜倚在桌子邊上,似笑非笑,「你猜到的?」
他剛才來得稍晚,沒聽見衙役前面說的話。傅傾饒見狀,心中瞭然,偏也不和他挑明,只微微一笑,作高深莫測狀。
秦點暮贊道:「不錯。左少卿可是多了個得力之人。」
段溪橋掃了眼傅傾饒,扯扯嘴角,「意外之喜。」
「我該回去了。」秦點暮起身,「這件事就拜託你們了。只是他失蹤之事還無人知曉,陛下希望不要聲張。」說到最後一句時,將視線轉到了傅傾饒身上。
傅傾饒心知那是在提點自己,出聲應下後準備出門送他。
秦點暮擺擺手示意不必,而段溪橋已將桌上之物裝進匣子、轉過身朝另一間屋行去了,還頭也不回地叫道:「你跟我來。」
一邊是刑部的高官,一邊是自己往後的直屬上峰。傅傾饒分毫都不糾結,直接拋下了秦點暮那邊,腳下拐了個彎兒跟著段溪橋去了。
段溪橋把匣子擱置好,就帶她出了大理寺。
先前尋線索時,凡是與腳主人來往過的鞋店衣鋪,段溪橋都旁敲側擊詢問過。不過今日聽了傅傾饒的話,他覺得有必要對她說起的那家鞋店再細細探查一番。
傅傾饒知曉自己方才的一番推測將鞋店給繞了進去,心裡頗有些懊惱。見段溪橋要去,本想喊住他,告訴他那家店的老闆肯定是實打實百分百的好人,絕對不會做這種惡事。但話到嘴邊遛了個圈兒,又咽回去了。
說多錯多,索性讓事實來證明罷。
好在倆人都穿著便裝,行事倒也方便,只要低調些,就不至於擾了店主的生意。
「路不遠,我們走過去吧。」段溪橋說著,當先行去。
傅傾饒一聽就慫了,追上去打算勸他一勸。誰知說了半天后卻只換來一個冷眼,只得作罷,認命的跟上。
段溪橋一路走一路細想,待他神色放鬆下來,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路程也已過大半。轉眼去看自己的新下屬……明顯的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麼。
「你還有其他事情?」
傅傾饒惦記著要幫二丫找哥哥的事情,正神遊天外,冷不防聽他這樣問,遲疑著說道:「嗯。」
「哦,難道很要緊?」
「挺要緊的……」她試探著問道:「大人,我可以走了嗎?」如果真能離開的話,她就趕緊去找喬盈,通個風報個信。
段溪橋一滯,笑得咬牙切齒目露凶光,「可以啊,走啊。」
傅傾饒仔細瞧了瞧他神色,不吭聲了。
段溪橋知道自己其實是強人所難了,但也不會出口承認,只是稍稍放緩了聲音說道:「你可知腳主人是誰?猜出了嗎?」
「沒去猜,也不敢去猜。」
她實話實說。秦點暮提到了皇上,她便知茲事體大,自然不會笨到主動去觸霉頭。不過有一事她比較在意:「那人還活著嗎?」
說起這個,段溪橋沉默了。半晌後,他微微一嘆,「是劉大人。是死是活,我們也不知曉。希望沒事。」
傅傾饒一頭霧水,「哪個劉大人?」這個姓實在太常見了,他既然有心要告訴她,又何必說一半藏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