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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祺這才想起來自個兒仿佛確實是忘了什麼事,扶了額無奈失笑,起了身去將油燈點亮了,舉著轉回了榻邊,又輕輕按住了掙扎著就要起身的貪láng:“老是叫你伺候我,這回你才是病人,也叫我伺候你一回。”

  “主子——您真已沒事了麼?”

  貪láng緊張地回握住了胤祺的手臂,仔細打量著他的面色。胤祺自個兒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迷惑地微挑了眉,卻仍含笑耐心地舉著燈叫他看了個清楚:“真沒事了,倒是你的臉色比我還差——再怎麼也是叫那弩箭直接給扎了個對穿,就安安生生地躺兩天,可別再這麼大動作的折騰了……”

  廉貞那碗酸辣八珍湯的藥效還沒過,他還能這麼活蹦亂跳的蹦躂一天,今兒這一天又睡得沉,把前幾日缺的覺都找補了回來,眼下除了胸口的傷處隱隱有些發疼,倒還真沒有別的什麼不適。貪láng見著他氣色確實尚好,心裡也總算鬆了口氣,聽著他最後的那一句,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地苦笑著點了點頭:“是——只要主子不再這麼黑燈瞎火的嚇人,我一定不折騰……”

  “還當你什麼都不怕呢,卻原來怕鬼怕得這麼厲害,往後可有得收拾你了。”

  胤祺把手裡的燈擱在一旁,輕笑著在榻邊坐了,正要詳細問問自個兒昏過去之後的事兒,門就忽然被人輕輕推開。廉貞探著頭往裡頭望了一圈,見著兩個人都醒著,就坦然地快步走了進來:“主子,那個人都招了,說他是什麼‘朱三太子’的手下,要光復大明江山,這次的瘟疫就是那位朱三太子在背後搗的鬼——也不知道光復大明江山gān嘛還要先叫自己的百姓遭上一回罪,可能是怕復國之後要養的人口太多……”

  “不過是打著復國的旗號,做著暗藏野心的謀反罷了。”胤祺淡淡笑了一聲,目光便隱隱帶了些不屑的寒意,“崇禎帝一國覆滅,臨死之前尚留遺言‘任賊分裂,無傷百姓一人’,若真是前朝太子,如何竟將百姓xing命當作豬狗糙芥般踐踏——戕害百姓糙菅人命,以無辜平民xing命為權柄,無論他是什麼身份,我都不會留著他活下去。”

  胤祺現在的qíng緒還由不得太過激切,語中殺意也不過是一現即收,便又斂了心緒,轉念忍不住好奇道:“本以為能來刺殺的準是個硬骨頭,我還打算好好兒的審一審他呢……你是怎麼就給問出來了的?”

  “確實是個硬骨頭,餵到第三遍川烏才討饒,等連著餵滿了五次,才把該說的都說出來。”

  廉貞認真地點了點頭,望著兩人迷茫的神色,才想起來自己並未將這川烏的事與他們提過,便又不緊不慢地補了一句道:“他在那箭上抹的毒就是川烏,中毒之人四肢發麻、心悸窒息,若不及時救治,會生生被自己憋死——不過解毒也容易,最尋常的辦法就是嚼服甘糙,或是煎三味湯……”

  “所以——你給我那一袋子木頭片都是甘糙?”貪láng愕然地睜大了眼,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自己嚼過之後就是滿嘴的詭異味道,到現在都還一直經久不散,“可是……你隨身帶那麼多甘糙gān什麼?”

  “……”廉貞沉默地望著他,半晌才一本正經道:“吃啊,不然還用來解毒嗎?”

  第150章 jiāo代

  心qíng複雜地對視了一眼,胤祺和貪láng卻是一塊兒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心照不宣地決定了一定要儘快結束掉這個話題,免得剛在生死之間數次大起大落,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境再受到什麼更沉痛的打擊。

  “說起來——我是真中毒了?上一回我還抱著三分的僥倖,想著或許只是累著了,卻原來真就是見毒三步倒的體質麼……”

  總算多少理清了自個兒之前的經歷,胤祺揉了揉額角,一本正經地搖頭抗議道:“簡直沒有天理。那箭先傷了你,再傷了我,結果你好好的,我倒是被結結實實的給撂倒了……”

  “倒也未必,貪láng也被我誆著嚼了那麼多甘糙,不然只怕也得倒。”

  廉貞搖了搖頭,誠聲安慰了自家主子一句。貪láng怔了片刻面色才忽然漲紅,猛地撐起了身子瞪著一臉理所當然的廉貞,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質問的話來,踟躇了半晌才咬牙低聲道:“你那時——是誆我的?”

  “主子一共就沾了那麼點兒毒,不過是身子太弱扛不住罷了,哪就用得了一袋子的甘糙?那是我一個月的存糧啊,都餵了你這頭牛了。”

  廉貞惋惜地嘆了一句,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胤祺鬧不清他們倆究竟在打著什麼啞謎,正要開口詢問,貪láng卻已頹然靠了回去,衝著他虛弱地搖搖頭哀求道:“主子,千萬別問……”

  “好好,不問就不問,你動作小點兒,一會兒又抻著傷口了。”

  胤祺無奈一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正要再說什麼,外頭卻忽然傳來謝譚氏急促的喊聲:“小主子,不能進去,主子病了正歇著呢——快回來,留神別摔了!”

  話音還未落,屋門就被人砰地一聲大力推開。弘暉跑的面色通紅,喘著粗氣站在門口往屋裡瞅進來,一見著胤祺好好兒的坐在榻邊,胸口急促地起伏了幾下,眼裡忽然就迅速氳開了一片水意。

  “沒事兒的,我已好多了,就叫他進來吧。”

  看著後頭氣喘吁吁追過來的謝譚氏,胤祺淺笑著溫聲jiāo代了一句,又衝著門口的孩子招了招手:“怎麼了,誰欺負你了?跟五叔說,五叔給你報仇去。”

  弘暉通紅著眼睛飛跑過來,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用力地抱緊了他的胳膊,聲音竟已尖銳得隱隱有些打顫:“五叔,他們說你傷得很重……你不會死的對不對?我害怕……”

  “誰說五叔會死了——五叔這兒不是好好地坐著呢麼?”

  胤祺心裡微微一動,卻依然不動聲色地溫聲笑了一句,將弘暉攬在懷裡,安撫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別怕,五叔不會有事兒的……是誰跟你說五叔受傷了,又是怎麼說的?”

  “就來家裡的那些人——有一個瘸腿的,還有一個長得白淨斯文的大哥哥,還有可多的白鬍子老頭兒……”

  靠在熟悉的懷抱裡頭,弘暉的qíng緒也終於漸漸平復了下來,吸著鼻子抹了把眼淚,掰著手指頭把人給他細細數了一遍。胤祺只聽著便覺止不住的頭大,這才反應過來自個兒昏睡這一整天,廉貞又是個絕不會多管半點兒閒事的,朝中只怕早就已經亂成一團了:“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都走了沒有?”

  “有些人走了,後來又有幾個回來的,那個瘸腿的伯伯還在外頭……”

  弘暉應了一句,忽然手腳並用地爬上了榻沿,抱住胤祺用力地蹭了蹭,把腦袋深深埋進了他的懷裡:“五叔,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怕你生氣……其實這幾天你在外面忙,額娘偷偷來找過我好幾次,說……說你把我留在府上,就是為了將來把我過繼過來,想要把我帶回家裡去。今兒額娘又派人來找我,說五叔命不好,會妨兒孫,要帶我回去——可我不想回去,算命的大和尚說我是旺父母的命,我自個兒暗地裡想著……要是能叫五叔長命百歲、福壽安康,我就既給阿瑪當兒子,又給五叔當兒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他說得又急又快,顯然是自個兒早已經盤算了好久的。胤祺目光微凝,若有所思將這個孩子摟在懷裡,微垂了眸斂去眼中的複雜深意,輕撫著他的腦袋淺笑道:“這都是以後的事兒了,你還是個小孩子,用不著想這麼多……在五叔這兒也好,在你阿瑪那兒也好,其實都是一樣的,你只要能好好地長大成人,五叔也就知足了。”

  耐心地取了帕子替懷裡頭的孩子擦了臉,又溫聲哄了一陣,總算叫這個侄兒拋開心事,臉上也重新見了笑模樣。胤祺揉了揉他的腦袋,囑咐他出去把瘸腿的伯伯領進來,望著那個興致高昂地點了點頭便快步跑出去的孩子,輕輕揉了揉額角,終於還是苦笑著輕嘆了一聲:“何至於此……”

  雖然弘暉沒有明說,可他心裡卻是清楚的。施世綸也好,張廷玉也罷,亦或是南書房的諸位大臣,就算再嚴峻的qíng形,也絕不會說出自己要死了這種近乎詛咒的話來——能知道自個兒的事,又會說這種口無遮攔的話的,不是出門沒帶腦子的紈絝子,就只可能是他那位久居內宅,仿佛腦子總是不那麼清楚的四嫂了。

  可真要說句心裡話,他愣是直到現在都半點兒也沒能鬧明白——這一位四嫂究竟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就偏這麼被害妄想症似的認定了自個兒要搶她的兒子呢……

  還沒理清紛亂的思緒,就聽著門口隱約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步子邁得均勻輕快,顯然來的不是施世綸。胤祺抬了頭朝著門口望去,就見著謝譚氏正端了個托盤快步進來,裡頭是兩碗山藥紅棗糯米粥,兩碟小菜,還有幾小碟jīng致的點心和奶饅頭,做得jīng致可愛,倒是叫人看著便平白生出幾分食yù。

  “光給主子和二哥備了,不知道廉貞大人也在,還請將就著用些,這就叫下人備飯去了。”

  謝譚氏歉意地福了福身子,廉貞倒是並不在意,擺了擺手便起身道:“我只是回來給主子送個信,破軍還在牢里等著我呢——這粥做得不錯,是益氣補血的,你們多少吃些。主子今日先不急著進藥,等明日再看qíng形調理就是了。”

  廉貞向來是想做便做,說話間起了身,告了句退便快步往外走去。想起之前他所說的餵了毒再解毒,解了毒再下毒的手段,胤祺和貪láng心有餘悸地對視了一眼,都沒敢再多問他還回牢里去做什麼,只是悶不吭聲地端起碗老老實實地喝粥。恰巧趕上施世綸跟著弘暉進來,同廉貞打了個照面,望著對方客客氣氣的朝著自己拱手施禮,臉色卻也是忽然微變,眼裡居然隱隱顯出了幾分不易覺察的恐懼意味來。

  搭著伙兒一塊兒忙了這麼多天,胤祺還沒見著過這一位素來jīng明qiánggān左右逢源的施大人會對著誰露出這般忌憚的神色,一時更是止不住好奇廉貞到底都在牢里gān了些什麼。施世綸倒也半點兒都沒叫他失望,眼見著謝譚氏領著弘暉出了門,便將門關了個嚴實,一瘸一拐地走到榻邊那把椅子旁坐了,神色詭異地低聲道:“五爺,您那位——那位侍衛,究竟是什麼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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