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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岳不敢再質疑了。

  大伯母又找了八雙穿到半舊的草鞋出來,一邊說道:“走遠路不能穿新草鞋,免得磨腳。”

  顧岳本來想說他可以穿布鞋,不過很快明白過來,一群草鞋裡出現一雙布鞋,實在太打眼了,只怕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這群挑鹽客里混了不一樣的人,懷疑有什麼問題,從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來。

  大伯母顯然也想到了顧岳平時很少穿草鞋,擔心他穿不慣,特意用舊布頭將八雙鞋的內里包括夾趾都縫了一遍。雖說比別人家的草鞋講究一些,到底還是草鞋,不至於引人注意。

  穿的衣服,不能太整齊也不能太破爛,肩膀那裡要特別加厚,多縫兩層布料。顧岳又請大伯母在自己和大伯父的衣服里都縫了一個暗袋,裝了一瓶白藥以防萬一,又拿了一瓶白藥出來,準備留給李長庚。

  水壺、扁擔、籮筐、蓑衣、雨笠上,都要做標記,用紅漆在不顯眼處寫了黃豆大小的“顧”字與“韓”字,又標了個“廿二”的序號――大伯父在韓字輩里排行第二十二,本村人看了就知道,外頭人就算看到了也不容易按圖索驥地找到人。

  顧岳回來的當天,各家都在忙著打包行李。第二天上午正式編隊。今年去廣東挑鹽,總計四十三名男丁,前哨兩人,後衛兩人,哨衛之外,專門有兩個雜役伙夫,挑著鐵鍋蒸籠水桶燒水壺吹火筒以及前哨後衛的米袋路菜等雜物――這兩個雜役伙夫讓顧岳覺得,村里大概一直是按著長途行軍的套路來安排挑鹽的隊伍的;其餘三十七人,分成三隊,甲字隊多一人,大伯父是乙字隊的隊正,顧岳和李長庚自然都編在這一隊。

  因為要走遠路,沒有背惹眼的□□,而是將村里原有的三枝□□都帶上了,加上顧岳手裡那枝,總共四枝槍。村長又來和顧岳商量,問他能否去八橋鎮上向張斗魁借兩枝□□。有這六枝槍,也差不多夠對付小股土匪了――至於大股土匪,自然是要提前避開,他們是去挑鹽不是去剿匪的。

  為了鄭重起見,村長和這次挑鹽的總隊正顧九叔父一起陪著顧岳去拜會了張斗魁。這個面子,張斗魁還是樂意給的,慷慨地借了兩枝□□出來,還額外送了顧岳二十發子彈。

  將槍交到村里,回來後,大伯母悄悄地對顧岳說,誰家出了槍出了子彈,都是掛在公帳里,到時按鹽利分份子錢的,叫顧岳不要在口頭上計較,畢竟這回的槍算起來足足也有一半是顧岳拿出來的。

  下午村長和顧九叔爺又檢查了一次編隊與行裝,尤其是武器與配合。前哨與後衛這兩組人各帶了一條狗、一枝□□,另又每人拿了一根頭尾包鐵的木棍;另外四枝□□,顧岳自己一枝,每個隊槍法最好的那個人再各帶一枝在身邊。此外,多數人都帶了一把短刀,也有帶其他短兵器的,藏在伸手可及的地方。顧岳自然也帶了一把刀。

  除了刀與槍,扁擔其實也是得用的長兵器。村里很有些人能用一根扁擔撂倒七八個大漢。顧岳初初和他們交手時還曾被打得手忙腳亂。

  餘下的時間,就是每個隊裡的人練習配合。大伯父還特別叮囑顧岳,讓他一定要認清隊裡的人,也讓大家多多熟悉他,免得在外頭萬一走散了,找不到人――南方各地,鄉音變化極多,素來有十里不同音、五里不同調一說,就算是夜裡失散,村里人喊幾嗓子就能憑著口音相互辨認出來,換成顧岳,他聽得懂當地話,卻說不上來,這就麻煩了,還是多做些準備比較穩妥。

  顧岳無奈,只好跟李長庚學著用當地話叫自己的名字和其他幾個熟悉的人的名字稱呼,只是音調到底還是有些不大對,李長庚和其他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少年一邊鬨笑著,一邊反覆糾正顧岳的口音,結果不但沒能成功,反倒將其他人的口音也帶偏了,怪腔怪調讓大家又鬨笑起來。大伯父看不下去了,將顧岳拉了過來,讓他去和三個隊裡的槍手一道練習配合,還得熟悉一下備選的副槍手。

  這天晚上大家都睡得挺早,顧岳有些興奮,在床上翻來覆去,後來還是靠著背書才讓自己儘快睡著的。

  次日凌晨,早早起來吃過飯,打好綁腿,將頭天晚上燒好放涼的水灌進壺裡,天色蒙蒙亮,隊伍便出發了。

  他們今天上午要走三十里路,中午在峰縣的龍家亭子吃飯休息,下午還要走二十八里路,趕著天黑前,到劉家市歇腳過夜。

  經過八橋鎮外頭時,顧岳忍不住望了望羅家的方向。他昨天去鎮上向張斗魁借槍時經過了羅家,隱約聽到了何秀在院子裡背國文課本的聲音,聽說何秀已經通過了陽縣高等女子學堂的考試,想來正在很認真地準備著開年後入學念書的事情。

  這個時候,何秀或許正在院子裡開嗓練聲?

  陽縣高等女子學堂就在高等小學堂隔壁,等到明年開年後,或許他們會經常碰到。

  羅家院子裡,迎著晨曦走到樹下的何秀,若有所感地轉過頭來,望向清江河對岸的方向。

  她聽說李家橋的挑鹽隊伍,就在今天出發。或許這個時候,顧岳正跟著隊伍走過對岸,然後在前頭不遠的岔路口,轉入那條最終通往南嶺古商道的小路?

  出了一會神,何秀輕輕嘆了一聲,開嗓練聲時,不知不覺便選了一出《得勝歸》――這是八橋鎮這邊流傳已久的一出折子戲,用的是《明英烈》的底本,唱的是大軍出征、預祝凱旋而歸的送別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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