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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本是想,等那些亂民真的湧進來,烏孫人趁機渾水摸魚,狩陽帝死了之時,他再站出來領兵進城,彼時已經兩敗俱傷,消耗的差不多,他不但能名正言順坐上皇位,不用自己動手殺了慕容剛,還能將消耗降到最低。

  現在涼州的將士,已經在距離晉陽不遠的涪陵郡枕戈待旦,只等著叛軍攻城,他坐收漁翁之利。

  狩陽帝現在忙著盤踞都已經足夠焦頭爛額,根本注意不到他已經悄悄接近。

  至於為什麼他還要放烏孫人進來攪和一通,是他早看著涼州上方的烏孫不滿,想尋個藉口出兵撻伐。

  待晉陽之亂一平下,他從中抓幾個烏孫細作,便有了開戰的藉口。

  又傳來了新的信件……

  第55章

  慕容澹凝眉看過, 將其燒毀了,嗤笑一聲,「哪兒來的救世主?妄圖管孤的閒事。」

  被火焰吞噬捲起的蠅頭小字,像鐫刻在慕容澹心中一樣。

  「人是我裡應外合接走的, 卻不知她往南走了還是往北走, 往東走還是往西走。我只管將她送走, 卻不管保護她。若是往北去涼州了還好, 若是往別處去了……」

  慕容澹嘴上不屑, 卻還是忍不住抬腳出了王府, 原本繁華的晉陽主街, 變成了一片人間煉獄, 燒殺搶掠, 原本精緻的亭台樓閣, 變成了一片廢墟。

  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嚎叫, 孩子的哭喊,混著血液包裹了整個晉陽城。

  亂民根本無法闖入權貴大夫的家中, 也暫時無法闖進宮內, 便將一切怒火,都發泄到了無辜的晉陽百姓身上。

  卻也忘了,他們都是一樣,被壓榨的人們。

  那些有組織有紀律的起義群眾,並沒有這麼快闖進來,他們是之前的散民,流竄在城中,白日裡躲藏起來,晚上出門, 搶掠燒殺。

  南衙早就聽說叛軍的事兒,也知道朝廷沒有能力進行鎮壓和反抗,一個個逐漸的也放棄抵抗了,頹廢的任由他們在城中作亂。

  流民割開了一個女人的喉嚨,將她手裡的東西搶走,慕容澹眼睜睜瞧著頸部的鮮血濺了有一丈高,滾燙被冰涼的地面所冷卻凝固,女人瞪圓了的眼睛,就那張直直望著他的方向。

  慕容澹做了個夢,虞年年坐著出城的馬車,半路上被那些流民截住了,他們餓極了,將人從馬車上拖下來,割斷了頸殺掉。

  虞年年那雙漂亮的眼睛,充滿了不甘和絕望,身體軟軟的落在地上,他想過去救她,想殺掉那些人,雙腳灌了鉛一樣,怎麼也跑步過去。

  她的臉,就忽然變成了今日在城中見著的那個被殺的女人。

  慕容澹後背一片冷汗黏膩,又是恐懼,又是慶幸。

  氣喘吁吁地坐起來,天已經快亮了。

  額頭上的冷汗,順著鼻尖滑落,像真真切切跳過崖劫後餘生一般的後怕。

  殿裡的燭火全熄滅了,窗外透出一點點晦明難辨的朦朧。

  沉沉之色從蒼穹傾瀉,籠蓋住混沌,將天地都染成一般的模樣,一時間教人分不清天,也分不清地。

  分不清什麼是清明,什麼是渾濁。

  他身側放著的,是虞年年穿過的衣裳,上面屬於她的香氣已經淡了不少,他只有日日抱著她的衣裳睡覺,才能感覺人還在身邊,不至於夜不能寐。

  慕容澹捏了捏眉心,朝著虛空問問道,「亂民如今到哪兒了?」

  樑上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傳來,「回稟殿下,大概明日就能到晉陽城外。」

  慕容澹沉默了一會兒,眼中布滿了糾結和痛苦,良久,才忽然道,「那我們明日,在他們破城之前,便圍住他們。」

  姚生那張滿受淬鍊的臉龐,變得不可置信起來。

  他提前從暗室里出來了,因為慕容澹現在急需要一個得力的左膀右臂。

  姚生心想,自己不過才在暗室里待了不到半年,竟然都摸不清殿下的心思了。

  若按照殿下的性格,必定是要等他們斗得兩敗俱傷,才緩緩出現坐收漁翁之利,確保傷亡降到最低。

  「有些人是無辜的,別牽扯他們進來。」慕容澹捏了捏眉心,覺得自己有病。

  這個病自從遇見虞年年之後,便開始了。

  那就是他曾經深感誤事的憐憫動容之心,讓他無法保持冷靜。

  他現在竟然會為了一個荒唐的夢境,為晉陽里那些無知愚昧又虛榮的百姓考慮,替他們的性命思量。

  若是他理智尚在,應當以減輕自方將士的傷亡為前提首要。

  他實在是被方才那個夢嚇到了,他夢見虞年年被這些流民殺死了,那些流民將要分食掉她的血肉。

  其實這個夢境,也側面反映了慕容澹心中的擔憂,只要大梁的動亂沒有徹底平息一分,她在外面,就多一分的危險。

  老王妃常唾棄,慕容澹和慕容釗一樣,都是感性支配理性,肆意妄為,從來都是只考慮自己的感受。

  心裡不痛快了,便要讓自己想盡辦法痛快。

  說好聽的是率性,說不好聽就是自私自利。

  但他此刻的感性支配理想,反倒比理性支配感性的時候,做的選擇更明智。

  今夜,不止慕容澹睡不著,宮裡的狩陽帝更是一夜未閉眼。

  萱女半夜莫名從榻上醒來的時候,就見狩陽帝眼睛猩紅,直勾勾地盯著她看,見她醒來,又安撫拍拍她的後背,「愛妃睡吧,那些刁民沒進來,孤替愛妃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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