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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周圍時時刻刻都有人死去,見慣了貴族不拿人命當做人命,所以不覺得有什麼,甚至能坦然當做笑談。

  「嘻嘻,聽說涼州王要回來了,他是不是來殺陛下奪取皇位的?到時候晉陽就得滿大街都是血了。」

  兩個人又嘻嘻哈哈一陣,蓮步款款遠去。

  大梁創立八十四年,換了將近兩百位皇帝,帝位更迭頻繁。父子相殺,手足相殘,就連遠親皇裔也想方設法插一腳,一個殺得頭破血流。皇室血脈不豐,是有一定原因的。狩陽帝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在位時間最長的一個。

  虞年年聽著心裡難過,又捨不得不聽。她很少有機會出去,想知道更多外面的事情。

  又覺得奇怪,如果歷代皇帝都是這麼壞的人,這個王朝,怎麼還不覆滅呢?

  她不知道,有句話叫跪著久了就站不起來了,往前數百八十年,大梁都是被這樣暴虐血腥的皇室統治,鎮壓久了,百姓也就習以為常,不覺得皇帝這般輕視人命是錯的。

  慕容澹過去踢了踢她的腿,「我餓了。」

  「哦哦。」虞年年才回神,拿碗給了盛了粥,還有蓴菜醃的鹹菜,雙手捧給他,「不夠還有。」

  她想了想,燕燕以前是官家女郎,一定知道的比那些女孩多,於是湊過去。

  慕容澹伸手把她推開,「滾。」

  他用木勺子攪了攪碗裡的粥水,昨晚還是粟米煮的乾飯,今日就變成糟糠煮成的稀粥了。

  虞年年向後挪幾步,離他遠點兒,把鹹菜往他面前推了推,「燕燕,你是不是知道很多外面的事情? 」

  「他們說大梁的皇帝,嗯……」,她斟酌了一下,用了些有文化的詞,「都嗜殺成性,暴虐無度,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從先帝到現在的陛下,還有遠遠封到涼州的先太子,都是這樣的人嗎?」

  她好奇地發問,眼睛裡閃爍著求知的光芒,又有些許怯意,像頭剛出林間的小鹿。

  慕容澹對早飯不滿意,漫不經心「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民間傳言比起事實,已經算是收斂的了,何止暴虐無度,嗜殺成性?

  得了肯定的回答,虞年年又發問,「那他們這樣,是不是祖傳的有病?一個這樣也就算了,代代這樣,不是有病是什麼?」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慕容澹正在喝粥,冷不丁聽她這麼一說,沖她一笑,雪白的牙齒露出來,凌厲的鳳眸里卻沒半點笑意。

  真正的皮笑肉不笑。

  大中午的太陽下,虞年年硬生生起了一身冷汗,渾身戰慄,她抱著膝把自己縮起來,不敢再問。

  慕容澹繼續喝粥,器皿粗糙,卻不影響他優雅矜貴的氣質,陽光還是暖融融的,一瞬間讓虞年年以為剛才的戰慄都是錯覺。

  慕容澹倒是不怎麼在意別人怎麼說,即便他們家血統真有問題,禽獸不如,也照樣站在權利的最頂峰,統治著這個國家。

  他想宰了自己叔叔當皇帝,不是他悲天憫人,見他小叔叔暴虐無道,意圖匡扶正道,重整山河。純粹就是血脈里的野心作祟,不甘心被人壓一頭,想要站在最高處俯視眾生。

  唔,說不定他當這個皇帝,還沒他叔叔來得英明呢。

  也說不定還沒等他宰了小叔叔,就被小叔叔宰了,無所謂,成王敗寇生死有命,他們家為皇位死的人沒有一千也得八百,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充其量史家春秋筆法記一句:涼州王澹,亂臣賊子也。

  虞年年喝粥就喝了半碗,怕慕容澹吃不飽又吃不慣。

  要想辦法改善伙食了。以前自己一個人住,從小沒見過好東西,吃糠咽菜也不覺得心裡有落差,現在她還要養著燕燕,總得讓燕燕過得好點兒。

  她收拾了碗筷木勺,拿去洗涮乾淨。

  慕容澹躺在房頂曬太陽。

  「燕燕,我要去練舞了,你好好在家待著,千萬不要出去哦,要是有不認識的人進來,一定要躲起來,不然他們會欺負你的。」虞年年站在下頭,抻著脖子沖他喊,海藻一樣濃密漆黑的烏髮在陽光反著光,看起來油亮油亮的。

  西院並不安全,以往她出門的時候,就會有人翻牆進來偷東西,糧食衣服,樣樣都要偷走,竊賊有的是府里僕役婢子,有的是同住西院的女孩。

  她實在不放心,再三叮囑了好幾遍,才得到慕容澹不輕不重一個「嗯。」

  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你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府里舞坊的娘子是從府外聘來的,專門教授府里女郎跳舞。虞年年原本沒有資格和女郎們一起學習,但姜夫人看她身段細軟,跳起舞來一定好看,為了將她的價值最大化,便一併把她塞進去了。

  虞年年與女郎們身份懸殊,可想而知會受多少白眼。她次次考核,都得裝著笨拙,怕比過那些女郎去,又要挨掐。

  女郎們留著長指甲,染上丹蔻,手指纖細幼嫩,看起來連件衣服都拎不動,掐人卻有十足的力氣。

  舞坊娘子暗裡對她有些偏愛,臨走時候會偷偷在她袖子裡塞小東西,可能是紅彤彤的林檎,也有可能是兩顆干棗。

  每次虞年年去練舞,都是痛並快樂著。

  慕容澹仰躺在房頂,眉頭卻緊蹙,想著與部下聯絡,儘早脫離這個鬼地方,他沿路留下記號,應當容易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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