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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有考慮太久,說喜歡大宛國,「我喜歡溫暖的地方,到時候我們在那裡建一個自己的家,院子裡種上一排花樹,樹下掛一隻大鞦韆,等到我們都老了,就一起坐在鞦韆上看夕陽,我還要就這樣偎在你懷裡,你說好不好?」

  老了還這樣子抱在一起,教人看見怕是要笑話的。

  但晏清勾了勾唇,點頭說好。

  扶桑又想起方才的夢境,揚起臉問他,「姜美人死後,我就只是你一個人的皎皎,到時候我們就成親,好嗎?」

  晏清也說好。

  外頭夜色漸深,兩個人相對擁抱著躺在床榻上,誰都不願意閉上眼睛。

  他們有說不完的話,有看不夠的人,有道不盡的相思與掛念,話音清淺融進微醺的夜風中,一字一句盡都柔軟纏/綿。

  窗外晨光薄薄在屋裡映上一層幽藍時,他必須要離開了,扶桑捨不得,支起手肘湊過去吻他。

  晏清手掌輕撫在她脊背上,極盡安撫,「別傷心,熬過了這段時間,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他臨走前從寬大的衣袖裡拿出個小瓷瓶遞到她手上,囑咐道:「每隔一日服用一粒,約莫半月,你便會有病入膏肓不得醫的症狀,外頭的醫女是可信之人,服藥時若有任何不適可與她說。」

  扶桑握著掌心的瓷瓶朝他鄭重點頭,「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千萬小心。」

  晏清走後,扶桑按照囑咐每隔一日按時服藥一回,疫病症狀越來越重,但心裡的期盼卻越來越美好。

  瞧著火候差不多了,醫女便前往承乾宮回稟病情,當日皇帝帶著章守正又來了一次,最後還是一個垂頭喪氣,一個失魂落魄地走了。

  扶桑躺在床榻上備受毒藥煎熬時,幸有醫女進來回稟了句,「皇上已下令禮部在為娘娘準備身後事了。」

  她長舒一口氣,一霎覺得過去幾日受得苦,盡都無比值得。

  章守正已確定束手無策的病患,皇帝不會再有任何疑心,醫女這才拿出解藥給扶桑吃下。

  扶桑服用過解藥後,用了兩日才緩解過來。

  那日傍晚時分,醫女從殿外捧進來一套內官的佩服伺候她換上,又盡心將她面上細細修整了許久,待她再望向鏡子,裡頭赫然只是個面目平平無奇的粗使內官,再看不見幾分從前的絕代風華。

  「多謝你了。」扶桑從鏡子裡看她,眸中有真誠地感激。

  醫女頷首輕輕笑了下,「娘娘不必跟奴婢客氣,奴婢受過大人的恩惠,投桃報李罷了。」

  扶桑聽人說起他,忽地有些不好意思,面上發熱,「此事過後,他定會給你安排一個好出路的。」

  二人在殿中直等到傍晚夜幕四合,終於聽到有人隱晦在宮門上敲了兩下,扶桑穿一身內官衣裳一同與醫女出去,門打開,外頭正是任東昌。

  那日夜裡,明露殿悄無聲息多了具剛剛染病而亡的屍體,身形與扶桑有七、八分像,換上宮妃一貫的殮服,再用糊牆一般地厚粉覆面,遠遠望過去一眼,竟也教人看不出什麼異樣來。

  畢竟,染疫病而亡的死者,旁人不會願意仔細看,皇帝不會再有機會看到。

  扶桑扮做低等內官,低眉頷首跟在任東昌身後,一行人以樞密院差事為由一路出內宮門,走安定門出宮,她雙手交疊在身前,竭盡全力才忍住沒有流露出半分顫抖。

  所幸守門的禁衛並未察覺任何異常,直到出了宮門站在熙攘的大街上,她鬆開手,才發現掌心竟都被掐出了絲絲血跡。

  任東昌直領著她進一處偏僻小巷,裡頭有馬車在等,到了近前,回過身看著她一時也沒想到什麼合適的稱呼,話一出口先打了個磕絆。

  「那個......馬車上有更換的衣裳,晏清說讓你先走,此行往大宛國的路都安排妥帖了,待他從這裡抽身,就會去尋你。」

  此時並不是粘膩的時候,扶桑知道,拱手朝他道聲謝,回首望一眼那困了她十年的禁庭,提步登上了馬車。

  馬車穿行過熱鬧的街市,一路往西華門而去。

  聽著耳旁的紅塵熙攘,扶桑略微安定下來,折斷的羽翼傷口仿佛都正在悄然隨著車轍遠離宮城的軌跡而復甦。

  但,終究還是有人,讓一切戛然而止。

  馬車轉過長椿街角,臨近西華門時,忽地從車後鼓動起一陣來勢洶洶地喧囂,鐵蹄踏在石板上震起一串沉悶急促的奔忙聲,盔甲利刃逼近帶來鋪天蓋地的壓迫感。

  周遭的人群一霎如潮水般退散,徒留下寬闊街道上一輛孤零零地馬車,像極了洶湧海面上的孤帆,只需一個浪頭,就足以將它淹沒。

  駕車的侍衛被拿下了,有人腳步沉沉到馬車前,聲音厚重,一字一句生生將她的整顆心,碾成了粉末。

  「臣韓越,奉皇上旨意恭請娘娘回宮。」

  ******

  隔著重重宮牆裡,皇帝大概氣瘋了,連夜頒布聖旨昭告天下,奸宦晏清意圖弒君謀逆,無需官員審理,御筆判處其三日後於尚秋刑台當眾凌遲處死,命趙瑞成即刻奉旨帶領禁衛兵圍樞密院將其捉拿戴罪。

  外頭月生將門扉扣得哐當作響時,晏清立在窗前遙遙望一眼那再到不了的南方,蹙著眉許久,喃喃說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那些已經或者將要因此事喪命的人,也對不起他的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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