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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起來又甚覺好笑,一時好奇,問,「那良工可查到這程小姐心心念念非要進宮有個什麼緣由嗎?難不成就只是無緣無故以為宮裡盡都是榮華富貴?」

  「若是那般淺薄的緣由倒也罷了,左不過駁回去又或是召進宮來,心中貪富貴的人說到底也不過娘娘手底下一粒沙子,想如何拿捏便如何拿捏......」

  粟禾面上輕飄飄嗤了聲,「但娘娘有所不知,這程小姐卻還是個痴心人,之所以這麼多年堅持不嫁執意進宮,全是因著前些年因著程指揮使職務所在,碰巧在皇上巡查京畿衛時遇見了一回,從此就生了念頭,這不,才有如今這檔子事兒。」

  原道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皇后長長噢了聲,眸中光華流轉幾許,忽地改了主意,「即是如此便成全了她吧,你速派人去告訴良工,那畫像若還沒有駁回,便留下,再去知會程嘉許,就說本宮也為程小姐的一片痴心所動容,特許她進宮常伴皇上左右。」

  「這......」粟禾遲疑了下,「召進來個性子驕縱又對皇上痴心一片的,怕是對娘娘不好吧。」

  皇后抬頭瞥一眼她,「後宮裡那幾個有名分的,哪個不是嬌小姐,又有誰不喜歡皇上?不管是貪權貴還是貪情意,總歸都是人心所求,既有所求,那就不怕她能翻出天去。更何況,她雖不甚顧著她哥哥,但本宮瞧著程嘉許倒著實顧念著她,既然如此,將她放到本宮手邊,有何不好?」

  粟禾聽了忙應聲是,話遞出去沒幾天,徐良工果然就帶人抬著個大箱子進了棲梧宮,放到皇后跟前打開一看,裡頭是株半人高的赤玉珊瑚並其他奇珍異寶若干,就著屋裡不算明亮的燭火瞧,也都是璀璨生輝的。

  扶英坐在軟榻上,伸長脖子探了眼,狐疑道:「這是做什麼呀,皇上賞賜給棲梧宮的年節賀禮嗎?嗯......也終於像個樣子了,好歹不是駭人的獸皮什麼的。」

  沒等徐良工答話,皇后抬眼見晏七瞧著那箱子若有所思,遂問了句:「晏七,你覺得這些東西從何而來?」

  晏七忙回神,應道:「回娘娘的話,奴才以為,應當是程指揮使派人送進宮來的。」

  他朝皇后躬了躬腰,「娘娘准許程小姐入宮是對程家的恩典,此前又因程小姐自作主張之事一心顧念程指揮使的顏面左右周全,程指揮使得知此事,自當謹記娘娘恩德,投桃報李,想來亦有今後程小姐在宮中需托賴娘娘照拂之意。至於程小姐進宮原本並非程指揮使本意,那便是他們自家的家事,與娘娘無關。」

  話音落便聽徐良工在一旁頷首應了句,「正是如此。」

  皇后點點頭並未多言,隨即揚聲喚粟禾進來,要她將這些東西都收歸至到庫房中去,這廂正說著話,卻聽外間守在門口的宮女進來回稟說承乾宮派了人來傳皇上口諭。

  召進來一看,並不是林永壽,只是個普通內官,進了殿裡頭也不敢抬,弓著腰低眉頷首傳達了皇帝的意思,「皇上說了,今兒晚上來看娘娘,還請娘娘早做準備。」

  這倒是稀奇了,今日既不是月中也並非任何佳節之期,皇帝一道口諭傳得突如其來,但細想想,自從西經樓焚毀那日開始,他所做哪一件事不是陰晴不定突如其來?

  皇后面上略有些不悅,停了些許只回說知道了,便教那小內官退下了。

  徐良工差事已了也沒有久留的道理,遂也躬身告退出了門,方才還言語聲聲的正殿裡一霎便冷了下來,晏七立在一邊,抬起頭目光沉沉落在皇后眉間淺淡的憂愁上,卻除了默然,什麼都不能說,做不了。

  四下寂靜中,扶英能察覺到似乎有哪裡不對了,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正躊躇著,便見皇后抬手揉了揉眉心說有些累了,讓晏七帶她到外頭玩兒去。

  扶英噘嘴噢了聲,只好領著晏七一道從殿中走了出來,她心裡藏了事兒,這會子也是一樣的愁眉苦臉,哪裡都沒心思去玩兒了,進偏殿後便問晏七:「我怎麼覺得阿姐對於皇上要來這件事一點都不開心呢?你從前在咸福宮時也見著淑妃是這樣子的嗎?」

  晏七片刻沒答覆,低著頭兀自正出神,扶英又喊了聲,他才後知後覺賠禮道:「小姐恕罪,奴才方才走神兒了,沒能聽見小姐的問題。」

  扶英撇撇嘴頗有些不滿意他的心不在焉,皺著眉顧他一眼還是將問題重複了一遍。

  「不是的......」晏七半垂著眸,聲音輕緩的像是在自言自語,「每逢皇上駕臨咸福宮,淑妃娘娘都很高興。」

  別人都很高興,闔宮卻唯有皇后是不高興的,他這樣想。

  晏七這日走得很晚,不知在等些什麼,也不知自己是在抗拒著什麼,好在扶英喜歡教他陪著,躺在床上聽他講故事也不著急就寢。

  皇帝的鑾駕停在棲梧宮門前時已至戌時末,窗戶外頭傳進來一陣行禮的聲音,他抬起頭從窗戶的縫隙中望出去,正可以看見皇帝負手踏進正殿的一個背影。

  今日值夜的是粟禾,迎著皇帝進了殿中,他四下看了看,屋裡一如上回來時那般靜悄悄的,只這次早早燃上了安神香,教四處的火盆烘成了一股溫軟的味道,像是有人在的模樣。

  但皇后從來不迎人,這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皇帝也未有多餘置喙,提步往裡間去,一邊抬手解下領子上的大氅系扣,一邊偏又問粟禾一句:「皇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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