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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七恭敬應了聲是,收拾好帶來的行頭又將四周的窗戶重新打開,外頭的天光照進來驅散了昏暗,不多時,隔著一道三折翠竹屏風,有宮女在外細聲回稟了句,說請皇后娘娘與二小姐用晚膳。

  他也不便再久留,遂跟隨二人身後下到二層後便行禮告退了,剛出西經樓沒兩步,卻聽身後有人叫住他,他回過身去,是個眼熟但不知道名字的宮女。

  宮女提著一方精巧食盒到他跟前,雙手遞送給他,「皇后娘娘仁善,念你今日變著法兒地說了許多話,想必極傷嗓子,命我將這湯賜給你,湯性溫和滋補,你回去多喝些有利於養護嗓子。」

  晏七一時怔了怔,很有些受寵若驚,待回過神忙接過來,朝她欠身道謝,「勞煩姑娘跑一趟,還請替我謝娘娘恩賜。」

  他一路回映春庭都帶著溫然笑意,那時的他尚且還無法曉得,將來有朝一日,奸宦晏清身在牢獄命不久矣時,唯一要求的斷頭飯,便是那樣一碗熱湯。

  這日後李故很快派任東昌填補了謄抄書籍的空缺,晏七則接替了他從前的活計,對內審查西經樓處的帳目用度物品缺損等,對外則需每半月前往內府局核實一回,每逢月末,還需申報下月一應所需等等。

  這差事瞧著輕鬆卻實則瑣碎繁雜並不省心,因內府局當值的人捏著宮人們的日常用度,尋個岔子便能給你暗地裡缺斤短兩或者以次充好,換句話說也就與「衣食父母」差不離,但凡手中有點特權的人自然氣高一頭,要與他們打交道可不是件易事。

  此種職位原本不應該輕易換人,李故此舉無非是為多歷煉些他罷了,晏七有時也甚為不解他對自己的青睞究竟從何而來,但總歸還不會傻到直言去問。

  幸而任東昌為人與其長相表里如一,極為爽朗豪放,並未因此件事產生任何齟齬,李故交代完話後,任東昌便抬手一揮招呼他往庫房去,邊走邊掏出一串鑰匙交給他,囑咐道:「這東西千萬收好,庫房的東西如今都盡算在你頭上了,咱們這兒雖然人少,但東西和事兒卻不少,從今日起你可就要記著多留些心眼,防人之心不可無。」

  他這人長相其實算的俊朗,但因為體格生的高壯魁梧,嗓子也有些粗糲之感,配上麥色的皮膚和下巴底下一圈若隱若現的青黑痕跡,打眼兒瞧上去不僅不像個內官,倒甚至比許多真正的男人都更像「男人」。

  晏七側過臉目光掃過他下巴上淺淡的胡茬兒痕跡時略停了下,說不上來的奇異感覺,他只知道自己這輩子恐怕是不會有那樣鮮明的男子特徵了。

  這他不是第一回 清楚明白自己的缺陷,卻是第一回為自己的缺陷而感到如此巨大的落寞。

  他將鑰匙接過來,應了聲,又問起任東昌平日往內府局去時的一應流程,卻見任東昌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下,話說得很夠意思,「別擔心,你剛接手這一攤子,我總不能當個甩手掌柜,下回我同你一道去,在那邊兒認個臉兒熟,你今後走動起來也就方便了。」

  晏七拱手朝他道聲謝,他大笑一聲,「這地方冷落得鳥不拉屎,來來回回數出個花兒也就咱們幾個,大家爭來爭去有什麼意思,都是自己人,用不著客套。」

  話說到這地步,晏七遂也不再裝模作樣,順暢從他手中接過差事,又交代了自己每日的活計,臨到下半晌,便再往西經樓中消磨一個多時辰。

  如此往復了多日,他果真從山精鬼怪講到了漫天神佛,再從漫天神佛講回到芸芸眾生,真可謂是六界之大盡在那一方幕布之後。

  扶英偶有興起之時也會繞到幕布後面美其名曰「幫忙」,實則前來搗亂,抑或是手持一張小人偶用文斗的方式來挑釁他,而每逢頹勢必然歪著腦袋喊「阿姐」。

  這該是晏七一天中最為愉悅也是流逝最快的一段時光,久了久之,變成了他每日清晨睜眼時的期盼、入睡前的念想。

  只是常言道好景不長,秋冬交接的最後一個月尾,承乾宮派人傳來旨意,皇后祈福一月期限已至,恭請皇后娘娘擺駕回宮。

  第17章

  臨近初冬,天色暗得越來越早,剛及酉時出頭已尋不見多少天光,晏七行在遊廊上教湖面的風吹過幾個來回,一霎便冷透到骨子裡去了。

  召皇后回宮的口諭仍舊是林永壽親自來傳。許是皇帝亦有催促之意,派個身邊親近之人,也好著重顯示那話的分量,細想想,此時距離皇后當日駕臨西經樓確已不止一月了。

  且林永壽是殿中省的首領太監,除非隨侍皇帝,否則尋常鮮少在後宮露面。

  晏七記得從前在咸福宮時,便從未曾見過他來傳話。

  但即便如此,這回他卻連皇后的面兒也沒見上。

  林永壽來時不甚湊巧,正值申時三刻,因上回送賀禮一事,粟禾並沒有多待見這位大監,迎進來回了句皇后娘娘正在小憩,便就教他等著。

  他倒也不多言,含笑應了聲,人進了西經樓就在一層靜立候著,低眉垂首足足紋絲不動站了半個多時辰,直到晏七提著木箱自三層下來,才見粟禾上前去問他所來何事。

  林永壽道:「聖上這幾日身子已大安,昨兒聽聞御花園新培育出一批牡丹,便立時想起娘娘來,說此等景象該與娘娘共賞方才相得益彰,只如今天氣蕭肅花期恐不長久,遂派老奴前來恭請娘娘回宮,明日與聖上一道遊園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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