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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完了話,幾個太醫退下去商量藥方,粟禾便與林永壽一道差使手底下的宮女內官仔細伺候皇帝清理淨身上的血跡,潔面沐發,換上乾淨的寢衣被褥,又將銀川殿四面的窗戶大開通風,殿中多焚了幾處淡雅的香薰用以掩蓋血腥氣。

  待到殿中一切均已恢復整潔,她才轉身出來往朧月閣回話去。

  這時辰已不早了,朧月閣的大門緊閉,但閣中的燈火依然通明,搖曳燭火從朦朧的煙羅窗紗里透出來,撒在長廊地上,澆下一地暖黃融光。

  門前值守的小宮女見粟禾前來,福了福身,細聲細語攔了下:「姑姑還請稍候片刻,姜侍郎現下正在閣中覲見,娘娘吩咐若無傳召不得打擾。」「姜侍郎何時入內的?」

  「約莫小半個時辰前。」

  那也就是太醫剛回稟說皇帝轉危為安,銀川殿等候的眾人正是遣散之時,那邊人來人往稍微一個側目便足以將這邊的朧月閣大門看得清清楚楚。

  粟禾到底與徐良工不同,徐良工輔佐皇后辦事只攻於手段與結果不講名節,但粟禾是個女人,有著女人天生細膩的思維與禮儀教化賦予的德行認知,這檔口首要想到的,是皇帝重傷之際,皇后與男子深更半夜單獨會面,就算是親族兄妹,這廂落人口實也怕是要教人將皇后的脊梁骨戳個夠了!

  她在屋外瞧著緊閉的朱漆大門微微皺了皺眉頭,隔著一道厚重木門的屋裡,姜赫懶懶散散翹著一條腿靠在寬大太師椅里,單手撐在扶手上,正歪著腦袋瞧幾步之外端坐在書案後的皇后。

  雪膚紅唇,黛眉青絲,不得不承認那的確是個足以勾人的美人,而燈下瞧美人,又是別有一番風情,只可惜……這美人是塊冰做的,不僅寒氣逼人,還稜角銳利。

  他手指似有若無般拂過薄唇,咂嘴似是嘆了一口氣,語氣有些漫不經心,「深山密林里竄出來只老虎不是再正常不過的麼,圍場裡養那麼些獵物,不光人能瞧著,周圍的野獸也能瞧著,偷摸跑進來一隻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這一下旨教韓越大肆追查,倒像是皇帝遇襲之事是有人心懷不軌似得。」

  皇后冷冷瞥他一眼,「林場四周每日兩回盡都該派人來回巡視,而此回秋狩事宜你是督辦,眼下出了差錯,你還想置身事外?」

  「難不成你要定我的罪?」姜赫瞧著她忽而勾唇一笑,攤手做無奈狀,說可以,「想定就定,小皇帝眼下不還活得好好的麼,左不過一個辦事不力,我認了,權當賣你個面子!」

  他從不將高低尊卑放在眼裡,說到口渴時,自然執起手旁的茶盞倒了一杯清茶,熟稔得像在自己屋裡。

  茶水拿在他手裡如同舉了杯佳釀,遞到嘴邊呷了一口,抬眼見皇后從案幾後站起身,手中拿著一隻朱漆楠木盒緩步行到他跟前。

  她教他打開看看,「若只是個辦事不力,本宮何故召見於你費這些口舌?」

  姜赫心下狐疑,挑了挑眉拿起盒子打開來,卻只見朱漆的檀木盒中赫然擺放了一截染了血污的銀白狐尾!

  盒蓋落下發出啪嗒一聲響,他眸中陰鷙稍縱即逝,「你敢派人監視我?」

  「監視你?不值得。」皇后輕輕搖了搖頭,「強權之下,一切詭計皆為虛妄,今日贈你此物只是要你安分守己,否則縱然狐生九尾,本宮也可以一一給你砍下來。」

  呵,好大的口氣!

  他冷笑了聲,隨手將木盒扔到桌子上,忽而揚起狐狸眼在皇后面上一掃,眼波流轉幾許肆意調笑道:「之前倒沒看出來你對那小皇帝如此上心,可我怎麼記得當初老頭子是費盡心思才逼你進了宮的,難不成夫妻做久了,還真能日久生情?」

  皇后秀致的眉頭稍稍蹙起,微眯著眼目光鋒利地審視他片刻,「本宮的事,何時輪得到你來過問。」

  「好,我不過問。」他聳聳肩,「但此前小皇帝借皇子夭折之事肆意抹黑國公府趁機拉攏朝臣,你卻毫無作為,我此回不過給他個教訓,你一個外嫁的女兒,一心向著夫家無可厚非,但想處置我,可問過老頭子的意思了嗎?」

  「國公可從沒說過要皇上的命!」皇后忽然一掌拍在扶手上,凌聲道:「猛虎傷人是不稀奇,但偏巧圍場竄進來那只是惡名遠揚的「食人虎」,那虎常見於南境烏金山,屬虎中極兇猛的一支,你一句輕描淡寫的教訓如何解釋那畜牲是怎麼千里迢迢跑來帝都,覓食之前還活生生將自己餓上幾天,就為專門守在林木叢中等著你的銀狐將皇上引過去撲殺!」

  她極少有如此鮮明的怒意,「你拿國公府與本宮做幌子暗中行弒君之舉,別跟本宮說這是國公的意思,你以為你是什麼身份?」

  「我的身份是國公府三公子,你的哥哥啊!」姜赫不以為然笑了聲,「若不是府里的兩位公子都死絕了,老頭子接我回來做什麼?況且你想過沒有,他給個奶孩子跪了這麼些年,會不會已經厭倦了?」

  皇后實在厭極了他眼中狐狸一樣昭然若揭的狡猾,嫌惡地撇開目光道:「別忘了,國公眼下還尚未將大權交給你,除了姓姜,你什麼都不是,一個活在國公府輝煌之下的附庸,本宮要處置你不需要任何人的許可,任命北境巡按的旨意此時應當已經下達你府上,即刻拿上你的斷尾滾出去,天亮之前就給本宮消失在帝都。」

  北境是什麼破地方姜赫心知肚明,她這是要將他支出去遠離權利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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