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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要說宮裡有誰這麼膽大包天敢暗害皇嗣,除了這位出身承國公府的皇后娘娘,似乎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眾人面面相覷,四下里最不缺各懷鬼胎的猜度目光,可也沒人敢說出來,眼神交接都是不約而同的心照不宣,連床邊為了好姐妹哭得死去活來的趙昭儀,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也只能偷偷在心底將殿中那位蛇蠍皇后千刀萬剮了去。

  皇后其實不甚在乎她們的仇視,就如同狼不會將羊放在眼裡一樣,當凌駕於芸芸眾人之上時,誰有心思去理會弱者的苦悶和恨意。

  只不過有些體面上的話,還是要問:「什麼藥物查出來了麼?」

  章守正卻搖頭,「皇后娘娘恕罪,婕妤娘娘日常所接觸之物多不勝數,一一排查尚需時日,目下還未有確切定論,下官自當竭盡全力……」

  這廂正說著話,一旁偏殿大門吱呀一聲輕響緩緩打開,章守正忙止了話頭,只見從裡頭出來個小內官,弓著腰緊著步子挪到皇后跟前,畢恭畢敬的姿態,「聖上召皇后娘娘入內覲見。」

  偏殿西邊的菱花窗這會子敞開著,有簌簌清風送進來,吹散了香爐中熏燃的沉香,只余淡淡一縷縈繞在鼻端,混雜著窗外的秋雨,有些頹靡的意味。

  皇帝立在窗邊,眸光靜靜望向院裡零落的一地銀杏。屋外雲影中的一點灰暗天光都不及燭火明亮,人在交錯的陰影中,周身盡都籠罩上一層霧靄,看不清道不明也猜不透。

  皇后在幾步之遙外盈盈福下身行了個禮,窗邊的人聽著聲音回過頭來,極年輕的一張臉,少年人劍眉朗目輪廓英挺,只眉心幾道抹不平的皺褶讓面容平添了幾分沉肅,眸光略略朝這邊掃了一眼,招呼她過去,又朝引路的小內官吩咐道:「教外頭的人都散了吧。」

  帝後有話要談,旁人自然不便在場,小內官出去傳達聖意,徐良工得了皇后授意便也隨之退下。

  身後大門輕闔,屋裡只剩下了二人,皇后依言行到他身邊,他卻好像並不打算開口,兩人便就如此沉默地並肩站著。

  屋裡淡薄的光線打在背上,照出兩個互不相與的單薄剪影,邊緣鋒利,仿佛稍有不慎便會傷人傷己似得。

  兩相寂靜許久,還是皇后先開口,話音平和,「臣妾聽聞皇上已在這裡靜待了整日滴水未進,如此下去於聖躬不利,還請皇上節哀順便。」

  皇帝聞言寂然瞥了她一眼,「你向來連朕的死活都不放在眼裡,還在乎朕是否節哀嗎?」

  她從未當他的面說過任何悖逆之語,如今有此一言不過是因此前他與侍衛在校場擊鞠,御馬不知為何受了驚險些將他摔下來,事後他卻聽聞她端坐在觀台上淡然自若,連眼皮都未曾慌張地多眨一下。

  他伸出手去接了一把窗檐下的雨滴,雨水落在掌心裡轉瞬成空,留下一片水漬。那手上還有些斑駁的血跡,教雨水打濕了,浸透了,徐徐染開來,滴在窗沿上顏色比周圍深很多。

  那暗紅刺得皇后不自在,隨即從寬大的袖子裡掏出方錦帕放進他掌中,答得簡短,「臣妾是皇上的皇后。」

  言下之意也就是那話與在乎與否沒什麼關係,只是身為「皇后」該說得場面話罷了。

  她從來都是這麼副波瀾不興的模樣,沉寂地像一泊死水,教人生畏更教人生厭。半垂著眼瞼的時候,連那副長睫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姿態。

  皇帝輕輕嗤了聲,也不再就這問題糾纏,低著頭拿錦帕擦拭手上染紅的水漬,想起什麼似得問:「你見過五個月胎兒的樣子麼?」

  皇后如實說沒有。

  他仔仔細細清理著手上的血跡,不以為意地朝她右後方微微抬了抬下頜,「那兒,去看看,那孩子原本還是要叫你一聲母後的。」

  皇后難得怔住片刻,立在原地沒有挪動半步。

  大贏朝重規矩,不論皇子公主,若非中宮所出者直稱「母后」是為僭越,除非由皇帝親自下旨過繼至皇后膝下,如此則視同己出,才可禮同親生。

  他這麼輕描淡寫一句話究竟意欲何為,哪怕天底下誰都有可能把這禮數說錯,唯獨他不可能,但事已至此,說這個究竟是先前真心所想亦或是目下誅心之言,誰又可知?

  皇后實在厭極了如此鈍刀子割肉似得談話,微微朝他折下修長的脖頸,「想來那孩子與臣妾無緣,臣妾不願再打擾他,皇上若無別的吩咐,臣妾先告退了。」

  皇帝止了手中動作,目光落在她臉上有些審視的意味,瞧她在面前福了福身自顧要走,突然一把將錦帕扔在地上,一隻手猝不及防抓在她肘彎處狠狠一拽,幾乎將人拽了個踉蹌。

  如今的他早就不是當初大婚時那個剛及她肩膀的十三歲孩子了,五年的時間足夠他成長得比她更高,也比她有力地多。

  「你做什麼?」髮髻上的步搖凌亂響了一串,皇后語含怒意斥了句,卻攔不住他強制性拉到她走到案幾前,不由分說拉開了遮蓋的白綾。

  「朕要你看著!」

  那聲音陡然提高,他先破裂了慣有的儀態,看著她的時候,眉心皺起一道深谷,卻還未等開口,她在踉蹌中站穩腳步,再抬起頭,長睫覆蓋下的怒意森寒如劍般狠狠刺進他眼裡,撕開了體面的偽裝,兩個人的尖刺全都堅硬地互不相讓。

  「看了又能怎樣,你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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