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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棲洲忽然一哽,竟紅了眼睛,「我怎麼……我……」

  「棲洲公子,你還要問嗎?」雲鴻嘆道,「那塊缺了的碎片,早在數百年前,就被你留在陰司,換給酆都大帝了啊……你不記得了嗎?」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數往昔狐仙替白鶴

  棲洲木然呆立,直到耳旁的雷鳴再次響起,他才終於驚醒過來,他舉起手中的劍,看著那流淌著紅光的劍鋒,忽然覺得一陣鼻酸。這劍曾被辭年緊緊攥在手裡,它曾鋒芒凌厲,斬殺妖邪,也曾被辭年嬉笑著打過野果,剖過烤肉。無論這儲仙台的日子是苦是甜,只要棲洲推開屋門,辭年就一定會站在院子裡,著布衫,佩利劍,一甩那梳得整整齊齊的高馬尾,笑道:「怎麼才出來,我等你許久了!」

  辭年曾炫耀過,說這寶劍是他自己偷學了鑄劍師的技藝,自己給自己做的。從最開始的鐵塊,一遍一遍重鑄,最終成為了今日勢不可擋的虹瑕。

  可這麼多年啊,棲洲從未把它交給任何人。他日復一日地將它帶在身邊,隔三差五將它取出,替它重新編了劍穗。棲洲原是不會做這些的,他並沒有手工上的天分,所以編出來的第一個吊墜,連繩結大小都做不到對稱,實在是難看極了。

  不過幾日,棲洲又編了第二個、第三個……熟能生巧,更何況,在這孤身一人的上仙界,他若不做這些,便更不知該如何打發時間。

  他學會了許多曾經不會的事。

  虹瑕的劍穗沒了,他想著辭年會喜歡的花樣,於是編了一個又一個。辭年總吵著要梳頭髮,他便採集了民間時興的樣式,一個一個的學,從一開始弄得一團亂麻,到最後遊刃有餘,百年時光,不過日復一日的等待。上仙界等不到,便下凡界去尋。

  最開始的那些年裡,他每日都在想,若是遇見了他的小狐狸,該與他說些什麼?他想問的東西太多了……想問他好不好,開不開心,有沒有吃苦,有沒有受累……他時常想到這裡,便覺得越發悲戚。

  到後來,他好像已經習慣了等待,他開始想著,辭年喜歡熱鬧,也喜歡聽故事,要是能遇到他,與其說到最後各自傷懷,不妨把這些年他學會的全都告訴他,讓他高興高興。

  棲洲本以為,虹瑕不會認主。它應該和辭年一樣,是個自由的性子。所以無論是辭年還是棲洲,都能輕易讓它出鞘,能將靈力注入,能讓他在任何人的手中,都變成那無堅不摧的利刃。

  「棲洲公子……」雲鴻見他許久不語,終於輕聲道,「這是……」

  「那日的上上籤……」棲洲忽然顫抖道,「是他挑出來,塞在我手裡的。」

  也是他說著不信命數,將受傷孱弱的棲洲按在榻上,用自己那顆鮮活完整的內核,換下了棲洲永遠只能缺損一塊的,不完整的丹元。在昏睡的那些時日裡,那顆健全的丹元,便抓緊時間,替即將渡劫飛升的棲洲,將他為救師父而傾囊交換的所有靈力慢慢補全。

  棲洲醒來的那日,是渡劫,是飛升,也是辭年奔赴巡按司逼著自己謊話連篇,更是他們的永訣。

  他看向雲鴻,輕聲道:「所以這些,你一直都知道,是嗎?」

  雲鴻不知還能說什麼,他垂下眼,坦白道:「我都知道……」

  棲洲忽然吼道:「你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明明知道他吃了多少苦!為什麼不同我說?!」

  「師父,你別……別罵我哥!」雲鵠追上來,趕忙拉開了兩人,「我哥沒……」

  雲鴻打斷道:「因為這是我對他的承諾。」

  昔日儲仙台,辭年換下丹元,拖著已經殘損的軀殼,使勁渾身解數,終於在掌信司的會客室里見到了雲鴻。雲鴻與雲鵠並不相像,但畢竟相處久了,言談舉止見,總會有些相互影響的痕跡。掌信司一向是個沒人願意來的地方,批閱送信的功夫苦,信鴿難免聒噪,來往的人偶爾還會被個別調皮的信鴿啄兩下,久而久之的,來的人便越來越少了。

  辭年尋到掌信司後,脫口的第一句便是:「我還能成仙嗎?」

  雲鴻雖為掌信使,但平日裡來往送信,走街串巷,也接觸了不少人,多少懂些醫理岐黃。他平日裡常去儲仙台看往雲鵠,也自然認得這自來熟的小狐狸,他既有此一問,雲鴻也不敢怠慢,原本看他臉色蒼白,只以為是上哪受了傷,患處疼起來,自己嚇唬自己,可誰想這診察的靈絲牽下去,才發覺這問題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無論雲鴻怎麼診察,都探不到那丹元的輪廓,他越發覺得怪異,只能重新看向辭年,正色問道:「你到底怎麼了……」

  辭年卻笑道:「我摔了一跤。」

  雲鴻搖頭:「這不可能,你從哪裡摔一跤,能把自己摔成這樣?你往日裡也沒少在儲仙台走動,人間也去過幾趟,到底是遇著什麼了……你的丹元,它……」

  辭年咬咬下唇,輕聲道:「那我這顆丹元,往後沒法成仙了吧?」

  雲鴻沉默,一時不知該作何應答。他道:「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你得說實話,我才能幫你。你來找我,不就是希望我能幫上忙嗎?」

  辭年忽然紅了眼睛,垂頭看著自己的手,久久未言。雲鴻也並不催促,只替他倒了茶,勸道:「你若是需要我幫你,還請說出實話,我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我可以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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