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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可能的是他就卡在了那裡,這輩子就在黑暗和光明的交接處徘徊。作為抑鬱症患者的家人是最受折磨的,而聞之又善於掩藏自己,你從外表看不出來他內里到底是怎樣。」

  「就算治好了,你也不知道他哪一天就會復發,哪一天就會一走了之,他身邊的人註定這輩子要提心弔膽的活著。」

  尤歲沢的手機響了一下,是聞之發過來的:沢哥,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錯了,你別生氣。

  尤歲沢眸色微動,對電話那頭的林澤爾說:「這些我都知道,早有準備。不管他後續怎樣,我都不會離開。」

  「行,當我前面的話沒說。」作為醫生,林澤爾自然還是樂於看到有人拉上患者一把的。

  「不過你也不用太小心,他的情況其實也不算麻煩,因為他的病因很簡單也很純粹。」

  「他之所以一直過不去你母親死亡的那個坎,是因為他覺得你過不去。」

  「……他覺得我過不去?」尤歲沢呢喃著重複了一遍。

  「是。」林澤爾道:「所以你才該是他的醫生,打開他牢籠的那把鑰匙在你手中。」

  尤歲沢的指尖在酒杯杯沿摩挲著:「我需要注意什麼?」

  「前面說了,你不用太小心,很多患者會屏蔽一部分對於陌生人的同理心,但同時也會對自己在乎之人的情緒更加敏感。」

  「所以按照你的真實心意和他相處就好,他會感受到的。」

  尤歲沢垂眸,高樓下是絡繹不絕的車水馬龍:「我知道了。」

  林澤爾問:「你之前說你帶他去你和你母親的故居了,他什麼反應?」

  尤歲沢有些沉默:「吐了,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嚴重。」

  林澤爾瞭然,這並非是因為厭食而引發的嘔吐,而是心理上受到刺激而產生的應激反應,也算是一種釋放吧。

  「沒關係,今天之後,最起碼你再提及你母親或者他看到有關你母親的物品時,他的反應不至於太激烈。」

  林澤爾笑了笑:「你只要慢慢地讓他感受到你的釋懷,你依然愛他就好,不用太刻意,一點一點地來。」

  尤歲沢問:「他什麼時候可以開始用藥?」

  「我今天有跟他提這件事。」

  「他怎麼說?」尤歲沢的指尖停下了摩挲,等待著林澤爾的回答。

  「他說讓他想想。」

  「我知道了。」

  尤歲沢直起身體準備掛掉電話,卻聽見林澤爾又說道:「我其實一直有個疑問。」

  「什麼?」

  「從聞之的表述中來說,他一直覺得你是因為你母親的死所以才突然離開的,但其實不是吧?」

  林澤爾問道:「聞之那個時候也受著傷,才剛剛出院,而且臨近高考,你既然那麼喜歡他又怎麼可能在這麼至關重要的時間點選擇離開?」

  風吹起了尤歲沢額間的碎發,他看著高樓下的燈紅酒綠有些出神。

  尤歲沢的沉默給了林澤爾答案,他試探道:「是有其他原因對嗎……這個原因聞之不知道吧?」

  「……他不知道。」

  「那你可以試著告訴他。」

  聲筒里的忙音響起,尤歲沢放下手機,轉著杯中的酒凝神看了會兒,一飲而盡。

  他將空酒杯放在了走來的服務生托盤上:「謝謝。」

  尤歲沢回到房間門口,房門的密碼他還沒來得及按下第一個數字,門就已經從裡面被打開了。

  他措不及防地和臉上的緊張還未散去的聞之對上視線,兩人一時相看無言。

  尤歲沢率先有了動作,他拉過聞之的手腕走進房間:「怎麼不穿鞋?」

  聞之低頭一看:「忘了……」

  尤歲沢讓他在床上坐下,給他拿了一雙拖鞋放到腳下:「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我聽到了你的腳步聲。」聞之說。

  很奇怪,明明不久之前尤歲沢還在因為「尤醫生」這三個字心煩意亂,這一刻卻又準確地從聞之這句再普通不過的話中捕捉到了更深一層的含義。

  聞之說的是『我聽到了你的腳步聲』,而不是『我聽到了腳步聲』。

  兩字之差,含義卻有天壤之別。

  尤歲沢想起很早以前,不管在什麼樣的環境下,安靜的、喧鬧的……只要他出現在聞之的聽覺所及之處,聞之一定會第一個發現他的到來,鎖定他的位置。

  就好像他的腳步有著獨樹一幟的韻律一樣。

  尤歲沢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對於聞之來說,旁人的腳步是踏在了地面上,而尤歲沢不一樣,他直接踩在了聞之的心尖上。

  尤歲沢突然就對『尤醫生』這三個字釋然了。

  或許是因為林澤爾那句『尤歲沢這三個字就是他的全部』,又或許是因為在他還沒來得及打開房門,裡面的人就先一步迎了出來,或者兩者皆有……

  尤歲沢緩緩站起身,將聞之擁入懷中,堅定而柔和。

  他扣著聞之的後腦,輕吐口氣:「對不起啊小之,七年了一直沒問過你……疼不疼?」

  「……」

  聞之的眼淚和尤歲沢的話音幾乎同時落下,他拽住了尤歲沢的衣角,卻又克制著不敢用力。

  聞之知道尤歲沢是在問他手臂上那道可怖的疤痕,他說不出話來,只在尤歲沢的懷裡無聲地哭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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