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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是張茂明這樣半輩子駐守底層社區的片兒警,也都被這一副景象嚇了一大跳。

  孫明珠和王高才還頭一次見到這麼多血,嚇得直往後縮,只有林知夏看得目不轉睛。

  那個綠眼珠少年骨子裡的兇悍完全爆發了出來,不顧一切,就像投身怒海的精衛鳥。

  「別打啦,別打啦!」大人們回過神,急忙去勸阻。

  盛朗這個時候才扭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林知夏那雙漆黑而明亮的眼睛。

  那一瞬,兩個少年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

  盛朗轉身,在大人們的驚呼聲中揮出了最後一拳,捶中了老馬的胯下。

  老馬悽慘大叫,暈了過去。

  第8章

  窗外正落著瓢潑大雨,天地間一團渾沌,直教人想提斧頭把天劈一劈。

  派出所里燈光明亮,張茂明坐在電腦前敲敲打打,寫著報告。

  他在永安社區派出所工作了快十五年了,從一個一腔熱血的愣頭青,混成了一個圓滑而又暮氣沉沉的老民警。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處理猥褻兒童案件。

  就永安這地方藏污納垢,孩子們又大都野放著長大,被變態騷擾的機率並不小。

  可是孩子們不懂事,家長也不是心大就是不以為意,真正能鬧進局子裡的案件並不多。就這些案子裡,也很難有個讓受害方滿意的結果。

  久而久之,這裡的人們更加願意以一種原生態的方法去了結恩怨。

  永安是一個複雜的地方,法律有時候也沒法抵達社會每一個角落。在永安,私下尋仇是常事。只要不鬧出人命,警方想管也往往找不到證據。

  盛朗這案子,算是張茂明處理了那麼多起相關案件里,結果最理想,最令人舒心的了。

  馬福生最開始拒不承認自己的罪行,只說盛朗誤會了自己一番好意,要找盛廣全為自己作證。

  可盛廣全溜了!

  這男人捲走了所有積蓄,把旅館轉租給了別人。老馬前腳把盛朗一帶走,盛廣全後腳就直奔火車站,到現在都還下落不明。

  而盛朗這孩子,年紀小小,下手可真狠。

  他最後那一記斷子絕孫刀,乾脆利落,簡直不像是個才十三歲的孩子做得出來的。

  聽醫生的意思,老馬會不會被這一刀廢掉,還要看日後的恢復情況加運氣。

  馬福生這畜生在醫院裡醒來後,被接二連三的噩耗打擊到當場崩潰,為了能拖盛廣全下水,將兩人合謀以孩子抵債的事全盤托出。

  張茂明一邊敲著鍵盤,一邊嘖嘖。

  姓馬的肯定不是頭一次幹這種事,可只有這次被順利逮捕歸案。他沒能對盛朗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估計不會判多重。好在盛朗廢了這畜生,算是替天行道了。

  「張叔叔,」林知夏收了傘,走進了派出所,「我撿到了一塊錢。」

  永安的孩子,哪怕撿到了半分錢都死死捂口袋裡的,誰會交給警察叔叔?

  張茂明笑,知道這孩子是來找他套話打聽消息的。

  「怎麼,你那個姓盛的朋友又惹事了?」

  林知夏搖頭:「他不是我朋友。我就是見義勇為。」

  小孩兒規規矩矩地在辦公桌邊坐下,乾淨清秀小臉蛋,乖巧又文弱,怎麼看都不像是會用彈弓把馬福生打得滿頭鮮血的樣子。

  淤泥里長出來的蓮花,不僅又白又漂亮,還渾身帶著刺呢。

  「叔叔,」林知夏問,「我一直很不放心。我把那個男人打傷了,也會被判刑嗎?」

  「這個不能一概而論。」張茂明笑著說,「要看事情的嚴重性。就拿你那個叫盛朗的朋友說。他雖然把對方戳得一身都是窟窿,但是傷口都不深,屬於輕傷範疇。而且他還沒滿十四歲,當時又置身危險的環境,又被人下了藥,神志不清醒……總之,你們倆都不會有事的。以後多聽家長和老師的話,好好念書,不要再打架了就是。」

  「哎!」林知夏脆生生地應了一聲,掏出一塊錢放在桌上,敬了個禮,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這什麼?諮詢費嗎?」張茂明啼笑皆非,搖著頭寫報告去了。

  -

  林知夏撐著那把折骨的大黑傘,淌著積水往按摩店走。

  「嘿,姓林的。」有幾個少年站在屋檐下沖林知夏叫,「聽說你被變態抓了,被玩了嘰嘰?」

  男孩們的笑容里充斥著一種無知而又淺薄的戲謔。

  在永安是沒有什麼秘密的,更何況盛朗的事在派出所立了案。各家各戶的大人都聽了一耳朵,回家提醒自家孩子多注意些。

  至於林知夏,因為報案有功,還被派出所的民警表揚了。

  只是不知怎麼的,話傳到了有些人的耳朵里,就變了樣。

  林知夏置若罔聞,面無表情地朝前走。

  對方在他經過時,朝路邊吐了一口濃痰。

  「聽說盛朗也被那老頭玩了屁股?」林知夏聽到他們說。

  「男人玩屁股是怎麼樣的?」

  「我見過!」一個公鴨嗓的少年大聲嚷嚷,「我在我舅的小旅館裡,和我表哥一起偷看過。」

  「怎麼樣?怎麼樣?」

  「就是玩屁股唄!」公鴨嗓嘎嘎地笑,「就玩你拉屎的地方。被玩的那個鴨子叫得好大聲。」

  「喂,姓林的,你和盛朗當時誰叫得聲音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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