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決戰一,摩天雪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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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靜初接過裝有痴心蠱王的小木匣,小心塞入袖中,神色有些道不清的落寞,對鳳乘鸞鄭重道:「姮兒,這世上旁人於我,皆是草木,唯有你是頭頂日光。」

  她微微欠身,是以南淵皇后朝覲九御皇后的禮節,退了三步,才轉身離開。

  鳳靜初明知背後披沐著鳳乘鸞的目光,卻不想再回頭。

  有些人,有些事,註定再也回不去了,她們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兩小無猜地牽著手,說著閨中女兒家的悄悄話。

  她對於她,就像草木之於太陽,雖時有怨懟,惱其灼熱,卻又仰賴其生息。

  雖渴望熱切追隨,卻力有不逮。於是,只得退避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上,靜靜承沐恩澤。

  但是,又有誰心甘情願,活在施捨之下?

  可若連這份施捨都不要,又如何活下去?

  鳳靜初最聰明之處就是安分,懂得心存感恩,將是非輕重權衡得清清楚楚,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站穩,從無妄想,從不作死。

  她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活到最後!

  也正因如此,鳳乘鸞才敢將溫卿墨這份大禮送給她。

  百鍊之鋼,方有繞指之柔。

  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卻勝似萬千囚籠。她既然能守得住自己的心,就一定能替鳳乘鸞守住溫卿墨這個人。

  鳳靜初腳離開的腳步愈發輕快,唇角莞爾。

  姮兒果然是她的太陽,總是能給她想要的一切!

  ——

  兩支大軍際會之後,又向前推進了,大約二十餘里,便駐紮了下來。

  景元禮坐在被皮草包裹的厚厚的馬車裡生悶氣。

  身邊兩個美人揉肩,將他揉得一晃一晃。

  「真是氣死朕了,秋雨影本來跟朕最好,這會兒見了舊主,就連朕是誰都不認識了!」

  他將左右美人齊齊攬入懷中,「奇怪了,朕的皇后呢?好幾天沒見了,還怪想的。」

  想歸想,也就是隨便說說,景元禮皇帝做的開心,才不會去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呢。

  遠處陣前,秋雨影從遠處策馬疾馳回來,到了阮君庭御前,有些喘,「君上,不能再往前了,恐有埋伏。」

  前面,摩天雪嶺之下,白茫茫的死寂一片,一絲兒聲響都沒有。

  鳳于歸騎馬在側道:「白玉京有動靜不是一兩日的事了,阮臨賦御駕親征,臨時歇在西南王蘇勤勝那裡,是個人都知道,只是為何如今大軍壓境,他卻紋絲不動?」

  「不是紋絲不動。」阮君庭的目光,仿佛能望穿對面濃濃的雪霧,「他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鳳乘鸞雖在他身側,有些憂慮的望了一眼他的側顏。

  這雪山中,藏著三百萬屍煞,還有十萬死掉的黑騎精銳。

  若是歷經五年天火遺骸的魔化,會是什麼情形,不得而知。

  「我再深入一點看看。」她夾了馬腹邊要走!

  「回來!」阮君庭和鳳于歸異口同聲怒吼。

  「……」

  鳳乘鸞就沒敢再動一步。

  連胯下那馬,都老老實實地,硬是退著走回原來的位置,重新站好。

  她斜眼溜了一圈。

  阮君庭瞪她一眼,她爹瞪她一眼,連秋雨影看她的眼神都是鄙視。

  你自己什麼身份沒點逼數?

  「父帥,不如讓我去走一遭。」一直默默跟隨,沒什麼存在感的鳳晝白忽然開口。

  阮君庭瞥了眼鳳乘鸞。

  鳳乘鸞果斷回絕:「不行。」

  鳳于歸卻道:「男兒本就志在疆場,二郎既然有心,就去吧。」

  「爹!」鳳乘鸞急了,「他是你兒子!」

  鳳于歸瞪眼,「婦人之言!此刻在場的兒郎,哪個不是別人家的兒子?誰不是爹生父母養?」

  「那為何我不能去!」

  「你是女兒!」

  鳳于歸就差沒說,你是阮君庭的心肝兒!是他的祖宗!你要是去了,阮君庭就得跟著去,阮君庭要是去了,後面這五百萬都得跟著去,還探什麼探!

  「……!」

  鳳乘鸞明知二哥急於將功補過,也知父帥是給了他這個機會,可眼前的情形,前面一切都是未知,實在太過危險。

  這種時候,她寧可自己去冒險,也不願意讓至親之人有絲毫閃失。

  「鳳姮……!」

  阮君庭伸手壓住她勒著韁繩的手,示意她無須再爭。

  鳳乘鸞心疼自己二哥,狠狠剜了阮君庭一記眼刀。

  鳳晝白策馬上前領命,經過鳳乘鸞身邊。

  他依舊帶著萬金樓的殺手面罩,除了腰間一條白玉帶,全身上下皆是陰鬱的黑色,一如他現在的心境。

  「姮兒乖,二哥去去就回。」他像小時候想偷偷出去玩,拿一根琉璃糖哄她不要吵,不要被娘知道一樣。

  鳳晝白調轉馬頭,又回頭看了一眼妹妹,嘴唇動了動,卻沒人看得見。

  他說了一聲「對不起」,聲音小得,連自己都聽不見。

  鳳晝白帶著一支二十人的小隊離開。

  寧好好也沒吭聲,徑直帶著自己的人,從大軍一次斜插出去,追著他進了雪霧深處。

  「樓主這是何必?不過是探個路。」鳳晝白一顆心早就被痴心蠱折磨得如一團死灰,只有在寧好好面前,會多說上幾句話,卻早就不會了什麼叫「情動」,什麼叫「溫柔」。

  寧好好也不介意,她早就習慣了這個悶葫蘆,騎在馬上,鐵扇搖得嘩嘩響,「你是我花了大價錢養起來的玉帶王,若是萬一折了,我萬金樓豈不是蝕了老本?」

  鳳晝白沒說話。

  寧好好又眨眨眼,「反正我要把你看緊了,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鳳晝白依然不語。

  寧好好又追了幾步,「大不了以後我聽你的啊?賺的錢分你一半!」

  「……」

  「三七分!」

  「……」

  「全給你!」她有點急了。

  鳳晝白還不吭聲,背對著她,自顧自前行。

  一片迷茫中,除了腳步聲,馬蹄聲,寧好好的聲音顯得尤其突兀。

  「你若是再不答應我,可能……」

  寧好好一輩子,就這一聲兒,聽起來像個女兒家的模樣,是恨嫁的心急,切切地追著情郎。

  可說了一半,就停住了。

  所有人,全都停住了腳步。

  前方雪霧深處,人影憧憧,森羅而立,看不清有多少,卻安靜地連呼吸聲都沒有一絲一毫。

  嗡——!

  一把悍刀呼嘯著強襲而來!

  噗噗噗!

  殺人如掠破水上鼓起的泡泡,行在最前面的幾名金腰帶,還沒來得及閃避,就被那刀橫切成了兩截!

  緊接著,一片慘白的雪霧之後,傳來骨節擰動之聲,細細碎碎,若隱若現,無邊無際!

  悍刀飛回時,對面霧中,為首的高大人影,伸手將刀接住,向天揚起,整隻屍煞大軍,便齊刷刷向前邁進一步!

  只一步,卻是震天動地!

  震得摩天雪嶺上,一陣隆隆巨響,引起山頂一次小小的雪崩。

  「快跑!」

  寧好好緊張抓住鳳晝白的手,掉頭就要跑!

  鳳晝白卻腳下未動。

  「不行!大軍還沒完全準備好!不能將它們引回去!」

  他說著,手中長劍向前竭盡全力一劈!

  轟!

  一道長長的冰雪狂龍,呼嘯著向前面為首的屍煞撲去!

  嗷嗚——!

  那屍煞被驟然激怒,狂刀崛起,奔著鳳晝白而來!

  鳳晝白飛身掠起,踏雪向遠處飛去。

  「你瘋了!你這是送死!」寧好好在他身後嘶吼。

  「替我回去報信,讓姮兒早做準備!」雪野迷霧中早就沒了鳳晝白的身影,只有聲音迴蕩,最後消失無蹤。

  寧好好任憑周圍的萬金樓殺手拼死相互,立在雪中,望著鳳晝白遠去的方向,身影有些飄零,「我剛才想說,如果你再不答應我,可能就來不及了……」

  她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咬了咬牙,鐵扇刷的一亮,隨手揪了個人扔出包圍圈,「替我回去報信,不得有誤!」

  說罷,便沖入殺陣,向著鳳晝白離開的方向,一步一步,殺開一條血路,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雪野殺伐迷亂之中,又是一聲悍刀狂嘯!

  寧好好陷在亂屍之中,無力抽身,再回首間,發現自己的上半截身子,已經向一側一歪,滑了下去。

  她最後看見的一張臉,猙獰恐怖,卻有些面熟。

  一道黑漆漆的疤痕,從面頰斜穿而過,滿頭張狂紅髮如火焰般灼灼。

  那脖頸上,是用鐵線縫了寸長的針腳,歪歪斜斜,硬將頭顱固定在了身子上。

  這個人,在哪兒見過,卻想不起來了。

  寧好好沒空再想了,眼前,一隻殘破的鐵靴從她臉上踏過。

  心中只有一個聲音迴蕩,「太庸天水若是淪陷,這世間無人能獨善其身。」

  無人能獨善其身……

  呵呵……

  ——

  五百萬大軍,與南淵鳳家軍在收到消息後,嚴陣以待。

  雪山深處,呼號聲漸起,凜冽的腥風,裹挾著濃霧,滾滾而來!

  骨碌碌……

  一顆人頭被從迷霧中丟了出來,滾到鳳于歸馬前。

  那一雙睜著的眼睛,死死望著他的父帥!

  「二郎!」龍幼微一聲慘叫,險些跌下馬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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