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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可生下了?」有人在問。

  「沒有,王妃年紀輕,又是頭回生孩子,豈有這麼快的,這罪有的受。」府中有閱歷的婆子沉聲道:「還不快派人去追殿下?他若回來了,王妃也算有顆定心丸了。」

  那僕從滿頭是汗,「追不上了!殿下是快馬進宮的,如今我們的人被攔在宮外,今夜宮禁守衛極嚴,不知出了什麼事,除了宮裡傳召,誰也不許進!」

  婆子頭暈目眩,蒼白著臉念叨了幾聲糟糕。

  宮裡的情況定不尋常,又和岳金鑾生產撞上了,這可怎麼好。

  岳金鑾在產房裡昏了好幾次,都被方娘子掐著人中催醒,她死死拉著方娘子,往日神采飛揚的明眸失了光澤,只余濕紅,奄奄一息得哭著,「方娘子,救救……」

  她想讓方娘子救餅餅。

  可盆骨的痛波及全身,連牙齒都似被一顆顆打裂,鑽心的痛劈開她的血肉,她說不下去了。

  方娘子也心疼壞了。

  岳金鑾年紀小,孕期飲食雖然多加注意,但每日金蓴玉粒養著,孩子得了營養長得結實,必然小不了,受罪的都是娘親。

  「不怕,王妃不怕,你定能順利生產,母子俱安!」

  岳金鑾輕輕垂睫,眸光散落,似乎已經聽不清話了。

  院子裡跪了一地人,通通雙手合十高舉頭頂,向月神祈求王妃平安。

  又不知過了多久,府外一陣馬蹄隆隆,悶雷般炸在平靜的街道中。

  門口的僕從興奮的聲音變了調,「殿下,是殿下回來了!」

  秦恕神色蒼白匆忙,氣息不勻,顧不上推開一地行禮的僕婢,徑直奔進產房,闖進一片血色里。

  產房裡的女人乍見了他都臉色一變。

  不過方娘子也沒說什麼男子被血光衝撞,大為不吉的話,只是牽著岳金鑾的手放在秦恕手裡,輕聲道:「王妃,你睜眼看看誰來了,是殿下回來陪你了。」

  秦恕被召進承明殿許久,與皇帝密議要事。

  不知司桔用了什麼手段與外面聯絡,得知岳金鑾生產的事,秦恕連忙快馬趕回,只怕自己回遲一步。

  好在還不算晚。

  岳金鑾把枕頭都哭濕了,徒留她緊閉雙眸的煞白小臉,仿佛昏死過去。

  秦恕緊緊捏著她的手,心口疼的快要裂開,「鑾鑾,我來陪你了,你看看我,是我回來了。」

  岳金鑾遲遲沒有反應,秦恕的心一再下沉,眼眶猩紅的怒聲問:「她怎麼還沒醒!」

  一屋子穩婆被他嚇得通通跪下。

  只有方娘子大著膽子回道:「王妃是沒力氣了,待她休息片刻,便會醒來。」

  這胎雖然難生,但沒有血崩之兆,孩子也很健康,只要等出了頭,就平平安安了。

  只怕這孩子出不來……

  再好的母體,也經不住熬。

  秦恕雙手扣緊岳金鑾的手,抵在額前,低聲求她,「鑾鑾,你醒一醒,我回來了。」

  府里有了主心骨,亂糟糟的場面得以收拾,所有人靜靜候著等在門外。

  岳金鑾的齒關被人撥開,舌尖一痛,她嗚咽著轉醒,她看見秦恕,淚水失控地往下流淌。

  「餅餅……」

  秦恕俯身去聽,聽見她說,要好好撫養餅餅長大。

  若是她不在了。

  她實則膽子很小,也怕死,可她更怕她不在了,餅餅沒有娘親會很可憐。

  秦恕聽見她這喪氣話,心頭說不出的扯痛苦酸,他厲聲道:「你若是死了,要我怎麼面對它?等它長大了,難道要我親口告訴它,是它娘親用命換了它?岳金鑾,你別這麼狠心,你也不會死!」

  他咬牙切齒說出這句話,卻見岳金鑾迷離著漆黑的淚眸,含笑看著他。

  她只要笑一笑,他心都軟的不行了。

  「你不會的。」岳金鑾喘著氣道:「你會待它很好的。」

  她篤定的聲音像細弱的貓叫,「你不是最期待它了嗎?」

  秦恕崩潰地半跪在她身邊,陌生久違的恐懼降臨了他。

  他很久都不知道怕是什麼滋味了。

  如今知道了,全因他的軟肋,在往他心尖上捅刀子。

  秦恕用手合住她的目光,他怕被她這樣看著,怕這成為最後一眼,他發狠地道:「別說了,不要說了。」

  小船搖搖晃晃了很久,終於停擺,岳金鑾意識稀薄,她看見有辰日的光照進屋裡。

  明燦燦的,真好看,像她出生時的那顆柿子樹,像常寧殿裡種的那顆桂花樹,香香的,甜甜的。

  她想起現在是夏日,這孩子生在最熾熱的季節。

  而她和秦恕,都是秋日出生的呀……

  定王府的小世子降生當日,宮裡便賜了大名,特赦天下。

  次日,定王生母蘇氏追封溫恭貴妃的旨意傳出,另准袝葬皇陵。

  與皇帝合葬,從來只是皇后與儲君之母才有的殊榮,百官朝臣不敢揣度聖心,人人心裡卻早知定局。

  果然,定王世子滿月之日,皇帝便宣布退位,稱太上皇,與岳貴妃居上陽行宮養病,禪位三子秦恕。

  太上皇還把廢太子秦湛帶走了,說是上陽行宮山水環繞,清淨開擴,宜秦湛養病。

  實則一是怕秦湛裝病,留在宮中遲早為禍,二是怕秦恕手段狠戾,悄悄把秦湛給殺了。

  朝臣識清局面,恭順新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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