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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一點,又來了更大的爭議,如今雖說學習西方思想,要開放,要進步,但事實上,總體的社會風氣依然是封建的,傳統的,也就是說,這依舊是個男權社會。

  在男權社會中,哪怕是為女性爭取一點點的自由,都要謹慎小心,再三斟酌,以免引起道學家的唾罵指責,更別說赤|裸裸的將男子的醜惡之處暴露出來。

  尤其在這本書中,四姐聰慧機靈,又積極向上,與不學無術,一事無成的小弟形成強烈對比,更引來許多讀者的抗議。

  很多人不能接受書中的男性角色竟然這樣醜陋,更可怕的是,只要細細思索,就會發現現實跟小說何其相像,簡直使他們恐慌:若是有女子讀了這個故事,想通了一些不該想通的事,“歪了性情”怎麼辦?

  思想落後者會被這本書觸怒,因為書中的女性,要麼在男權下受到壓迫剝削,要麼比男子還有智慧有才幹。

  可一來女子從父從夫從子不是千百年來的道理嗎?怎麼能說受到了欺壓呢?二來,女人比不過男人,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這個故事,盡傳些歪理邪說!

  自認思想開明的進步青年也有許多感到惱怒的,大部分人還停留在“我即世界”的層面上,他們認為自己進步了,別人就一樣進步了,又或者明知道這世上還是封建老頑固居多,可是……

  “也沒壞到那種地步呀。”

  “怎麼能把男子寫得這麼醜惡?”

  揭開那層遮羞布,是很傷顏面的事。不是沒有人能領會這個故事想要表達的思想,可真正能正視這一切的,只是少數。

  所以卓編輯就說:“要不要把梅小弟的那一部分改一改?讓他改過自新如何?”

  容真真想了想,搖搖頭道:“不妥,我當然知道世上並不都是‘梅小弟’。可是,落後者比進步者多,愚昧者比開明者多,這難道不是擺在眼前的現狀嗎?”

  “這世上是有積極上進,尊重女性的男子的,可這樣的人少之又少,我要寫的是大多數,而不是一千個一萬個人里挑出的一兩個好人。”

  “再者,”她說道,“三姐,四姐的命運也是不能輕易更改的,女子生存本就不易,要想像男子一樣堂堂正正的活著,並爭取跟他們一樣的權利,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有的時候甚至付出了血的代價,都不能實現自己的目標。我的書寫出來,會有很多女子看到, 我不能讓她們覺得這個世界很溫柔,輕輕鬆鬆就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如果我這樣寫了,就是在害人。”

  有些女子抱有一種近乎愚蠢的天真,覺得自己只要嚷嚷兩句就是在反抗,就是在爭取,就能得到平等,自由。

  然而,在這個父權,夫權為主的社會裡,用這樣的天真去討要自己的權利,更大可能得到的,不是施捨般的縱容,而是血淋淋的教訓。

  她們必須知道,這種事情,並不是平日裡玩笑般的撒嬌,而是不見硝煙的戰爭,戰爭中沒有多餘的憐憫,只有血在流淌,火在燃燒。

  卓編輯一愣,笑道:“我沒有叫你一定要改的意思,我們覺報也不是利慾薰心的地方,只是我想著,如果改一改,既有立意,又能賺錢,不是兩全其美嗎?”

  容真真道:“我費了那麼多功夫,寫了這本小說,要說一點也不想賺錢,那是假的,可也不能光為了賺錢,若是照您說的改了,自然也有立意,可跟我最初想寫的比起來,意思就變了許多。”

  卓編輯默然片刻,終於嘆服:“在我所遇到的作者里,你年紀差不多是最小的,卻已經有很多老作者都比不得的文人風骨了,咱們覺報雖然以學習西方思想,呼籲民眾覺醒為宗旨,可作者們也都要吃飯,他們大多會把自己的思想包裝一下,柔化一下再發表出來, 真正敢不加掩飾的宣揚自己觀點的還是很少的。”

  就比如容真真,她的小說發表出去,的確會有一部分人很欣賞,可更多的,不是理想化的讚美,而是斥責與痛罵。

  如果再讓人知道這樣的文章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寫的,迎來的不會是才女神童這樣的好名聲,而是理所當然的輕蔑與嘲笑。

  很多時候,並不是寫出了一部好的作品就能得到讚譽,由於時代的局限性,大部分人是欣賞不到或者拒絕欣賞作品的靈魂。

  一個真正的作者,應該用心打磨自己的作品,指望一飛沖天,成為文壇巨匠是不現實的。

  容真真輕輕一笑,毫不在意的說:“我便是一字不改,難道就能有人把我咬死了嗎?世界之大,總有容得下我思想理念的地方,就算有人看我不順眼,最多也就是詆毀中傷罷了。我在報紙上連載的時候,有許多人寫信來罵,也有作者靠寫罵我的文章吃飯,可只要 我自己不放在心上,那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就不改動了,照原樣發出去。”卓編輯又問道,“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打算出新作呢?”

  容真真頓了頓,眼中划過一絲傷感,“新作品的名字已經定下了,叫《胡同深深》,不過我如今沒有時間寫,起碼要再過兩個月才有空。”

  卓編輯笑眯眯道:“那我就在這兒期待你的新作了。”

  把出版的事談妥後,容真真立馬就要啟程去燕京,在去燕京之前,還有一件必做的事——上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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