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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小鳳語氣堅定了起來:“他還欠著我的酒,怎麼能不回來呢?他是最講信用不過的了。”

  一年過去了。

  兩年過去了。

  江南的小樓年年繁花似錦,仿佛隔絕了世界上所有的陰暗。小樓里不僅有花,時不時還會闖進些鳥兒。

  自從幾乎每個月都能收到一隻潔白的信鴿拖著比自己身子還大的包裹之後,小樓里多出來好幾個鳥籠。

  最簡潔的那個是萬梅山莊送的,通體白玉的是白雲城的禮物,金把手紫檀木的是兄長父母送來的;坑坑窪窪破破爛爛的,是陸小鳳和司空摘星一起做的。

  鳥籠每個月都能換一個新的,跟著信送來的禮物更是次次不重樣,卻始終沒說過自己什麼時候能回來。

  ——但如果知道會是這樣,他們寧可他不回來。

  終於回來的蘇榆滿身鮮血地倒在了小樓前面,頭髮散亂,鮮血幾乎是從全身所有毛孔里噴射出來的,從二樓不經意間看到的花滿樓第一次失去了從容不迫的樣子,直接從樓上一躍而下,甚至都不敢伸手接住蘇榆倒下的身體。

  傷重成這樣,又有什麼事是非要他如此拼命去做的?

  蘇榆早先寄回來的許多東西都派上了用場,花滿樓幾乎是含著淚將鳳凰蠱放進了蘇榆體內。

  若有萬一……若有萬一。

  花滿樓不敢再想下去。

  大夫來得很快——在蘇榆走之前,整個江南的大夫基本上都入了他的醫館。這座小樓本就是最開始的地方,處於種種考慮,最頂尖的大夫都在這兒了。

  這些大夫來的時候全都是步履匆匆,面色嚴峻,在看完蘇榆的情況之後更是連連搖頭。

  其餘人見他們這樣情態,已知結果不好,卻仍舊不願意接受。

  蘇榆送回來的止血藥,哪怕是斷了條胳膊,血也能立馬止住。然而陸小鳳強灌下去的兩瓶,卻仿佛失效了一般,沒有絲毫的效用。

  鮮血不斷地湧出來,就好像有一座山壓在蘇榆身上,要把他身上的血全部榨出來一樣。花滿樓在一片鮮血中摸索著蘇榆的身體,卻沒有找到任何一點傷痕。

  那些大夫沒有說話,態度卻再明顯不過——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不如早些準備後事吧。

  陸小鳳趕來的很快,在聽到消息說醫館的大夫都進了小樓之後,原本與司空摘星打賭的陸小鳳魚躍而起,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原本他以為是花滿樓出了什麼意外,卻沒想到再次見到蘇榆,會是在這種情形之下。

  “他……”陸小鳳罕見地慌了手腳,“他怎麼了?”

  “我給他用了鳳凰蠱。”花滿樓的聲音嘶啞,是陸小鳳從沒有見過的樣子。

  他們久在江湖,早已做好了生離死別的準備,但若起爭端,往往是雙方一同逞兇鬥狠,結果要麼生,要麼死,只斷手腳都能稱得上一句三生有幸。

  可蘇榆明明不是江湖中人,為何竟會有如此下場?

  況且,陸小鳳雖然見過很多朋友死去的樣子,卻很少見到朋友受盡折磨卻無法解脫的樣子。那些朋友死了,陸小鳳就要去找出真相,還他們一個公道、

  可蘇榆是憑空出現在小樓面前的,就好像從天而降,帶著滿身鮮血,狼狽又脆弱。

  無能為力。

  這是陸小鳳和花滿樓唯一的感受。

  他們對蘇榆所受的痛苦無能為力,只能在一旁看著,一遍遍地給他擦拭湧出來的鮮血。

  一個人能有多少血呢?

  西門吹雪殺人,只有喉間一點血。可蘇榆身上流出來的血,已經將整個床褥都浸濕了,滴滴嗒嗒地砸在地面上,在他們的腳下匯成一片血窪。

  蘇榆的表情很平靜,像是獲得了難得的安穩。花滿樓坐在床邊,一遍遍給蘇榆灌進去止血藥,又將浸滿鮮血的帕子遞給陸小鳳。

  陸小鳳眼睛都要憋紅了,卻一句話都不敢說。

  反而是花滿樓先開了口:“阿榆送回來的東西,從來沒出過錯,是不是?”

  電光火石間,陸小鳳已經明白了花滿樓的意思。

  “不會的……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陸小鳳幾乎是哀求起來。

  “阿榆應該很疼吧,他從來不說,其實他很嬌氣的。”花滿樓居然笑了一下。

  陸小鳳咬牙問道:“一定要這樣?”

  他明白花滿樓的意思,蘇榆送回來東西從來沒出過錯,自然也包括鳳凰蠱。

  蘇榆現在的狀況,再耗下去,也不過是那個結果,

  可鳳凰蠱,是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自然要先死一次,才能回生。

  他這般痛苦,若要耗下去,也只是多增苦痛。

  花滿樓提起鳳凰蠱……只是想讓蘇榆,少些痛苦。

  他從不殺人是因為熱愛生命,可他如今說出這句話,是因為他太溫柔。

  因為見不得別人的苦痛,所以選擇自己背負罪孽。

  萬一……萬一蘇榆身上的鳳凰蠱沒能起效,那花滿樓,就將是殺害了蘇榆的兇手。

  陸小鳳見花滿樓意願堅決,道:“若真要如此,那也該我來!”

  花滿樓手上從來沒有染過血,可陸小鳳並沒有不殺人的宗旨。

  “他是我們花家的孩子。”花滿樓垂下頭,仔仔細細地將蘇榆又滲出血的額頭擦拭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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