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誰是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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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喝聲被簾帳遮擋變得模糊,在明暗交匯的寢宮內,如同猛獸低吼,令人心悸。

  袁太監俯身在地。

  「是奴婢無能,奴婢該死。」他連連說道。

  皇帝起身踱步,寬大的衣袖揮動。

  「朕也不是無情,他們方家榮華富貴也享了,三代還不夠嗎?人不能這麼貪心吧。」他說道。

  「是,是,陛下說的是。」袁太監連聲應道。

  「朕知道方家這麼多年老實本分,所以命你多加輔助,朕不聞不問。」皇帝說道,「難道這還不夠?」

  「夠夠。」袁太監再次認真的說道,「陛下對方家仁至義盡。」

  這來回踱步以及一通話,皇帝的鬱郁也散去了很多,他拂袖重新坐下來,蒙蒙的晨光透過簾帳照進室內。

  「方家做生意還不錯,這麼多年也沒出紕漏。」他沉聲問道。

  「只是陛下到底不是生意人。」袁太監接過話說道。

  是啊,現在的他也不需要那些錢了。

  最關鍵的是他也不能讓人知道曾經做過的生意。

  「只要他們做個老老實實的生意人,朕自然能允諾保他們生前富貴榮華無憂。」皇帝說道。

  「奴婢一直遵陛下的叮囑,從沒有危害方家的生意以及婦人們。」袁太監忙俯身說道。

  他們只是要方家斷子絕孫而已。

  只可惜棋差一招。

  「都是奴婢選人不善,露出馬腳。」袁太監誠惶誠恐的俯身叩頭,「差點惹來大禍。」

  皇帝閃過一絲惱恨,但旋即掩飾,看著袁太監浮現笑意。

  「這怎麼能怪你。」他說道,伸手示意起身,「大概是天意如此吧。」

  袁太監連連謝恩。

  「為了不打草驚蛇,奴婢會繼續尋機安排。」他說道,「請陛下放心。」

  「老袁啊,朕對你當然放心。」皇帝帶著幾分感嘆,「你才是朕真正可靠的舊人啊,要不然這件事朕就交給陸雲旗來辦了。」

  陸雲旗的錦衣衛的確不知道這件事,袁太監知道,聞言再次激動不已。

  「奴婢有愧陛下信任。」他叩頭說道。

  「安排完這件事,你就回來。」皇帝斜坐倚靠引枕上,面色幾分沉重憂慮,「自從九齡死了後,陸雲旗的心思朕越來越難以把握,所以想要你回來幫著朕,到時候司禮監給你一個位置,別的事也不用管,就做錦衣衛做的那些事,也好監管他們。」

  袁太監大喜。

  「多謝陛下。」他叩頭說道,抬起頭又諂媚一笑,跪行近前,替皇帝輕輕的捶腿,「陛下這寒腿症好些了嗎?」

  「好什麼啊,這裡雖然比山東暖和,可是陰寒。」皇帝任他服侍,手掐著額頭說道,又笑了笑,「不過你送回來的膏藥很管用,你還年年惦記朕這老毛病啊。」

  袁太監雙眼含淚。

  「奴婢從小就跟著陛下,這心裡除了陛下也沒有別人了。」他哽咽說道,「奴婢知道陛下的不易,那些外人怎麼能比我們這些人用的方便。」

  皇帝含笑點點頭。

  「好了,你下去歇息吧,歇一歇就又要走。」他說道。

  袁太監俯身叩頭應聲是,低頭退了出去。

  屋子裡越發的明亮,也睡不了了,皇帝乾脆伸手在案上翻了翻,看到一本黃誠的奏章,便抽出來翻開看,一眼就看到其內德盛昌三字,頓時坐直身子,越看神情越難看,啪的一聲將奏章扔在桌子上。

  「來人。」他喝道。

  外邊的內侍齊齊湧入,一面打起帘子,一面對面色不善的皇帝施禮。

  「叫黃大人…」皇帝說道。

  內侍忙應聲是轉身就走,走了沒兩步又被皇帝叫住。

  「還是讓陸雲旗來。」他說道。

  …………………

  ……………

  袁寶在皇宮內緩緩的邁步,離開了皇帝面前,他再沒有半點卑微姿態,偶爾看著經過的趾高氣揚的紅袍大太監,他的臉上還會浮現幾分不屑。

  當初齊王登基並沒有帶潛邸的舊人們來京城,皇宮裡的宮人皆不動,以示對先帝的尊崇。

  他來這裡很少,偶爾來一次,就會被那些大太監們冷眼蔑視,在他們眼裡自己這個潛邸太監像條狗一樣被扔了吧。

  袁寶的臉上浮現幾分冷笑。

  這些廢物根本就不知道他對於皇帝來說多重要,而他又做了多少事,看著吧,他很快就會回來,等他回來,就讓他們知道誰才是皇帝跟前的第一大紅人。

  前方有急促的腳步聲,以及紛亂的問好聲傳來。

  袁寶抬頭看去,見路上的大小太監紛紛避讓,有一高瘦的紅袍男子正背著晨光緩步而來。

  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年紀輕輕就能穿上紅袍,又讓太監們的恭敬懼怕,袁寶立刻就知道來人是陸雲旗。

  袁寶遲疑一下,在路邊停下腳像其他人那樣避讓,但視線卻忍不住暗暗的打量。

  年輕的錦衣衛指揮使長得果然漂亮,而這漂亮的面容又令人望之生懼,隻眼神因為如蛇一般的陰冷。

  他目不斜視徑直走過,似乎一切都視若無物。

  袁寶直起身子,看著走過的身影,撇撇嘴。

  得意什麼,也不過是賤命一條,託了好運才有今日。

  走出宮門的袁寶已經換了裝束,唇上兩撇鬍子,穿著普通的布袍,帶著帽子,就像常見的任何一個官員手下的伴當親隨一般,騎馬得得離開了御街,很快拐進街市。

  天雖然才剛亮,但街上已經不少人走動,店鋪也都忙著卸下門板準備開張。

  他東走西逛,停在了德盛昌票號的門前。

  票號剛開了半邊門,不過當袁寶走進去,還是有夥計及時的迎來。

  「兌個錢。」袁寶說道,拿出一張銀票,用濃濃的山東口音說道,帶著外地人的緊張以及故作的鎮定。

  這種外地人的樣子總會被京城本地人嘲弄嬉笑。

  袁寶看到那夥計果然又看他兩眼。

  「好的,客官請坐稍等。」那夥計說道,接過銀票進了櫃內。

  透過高台上的隔欄,袁寶看到那夥計跟另一個夥計說了句什麼,那夥計也抬頭看了自己這邊一眼。

  雖然二人低聲說話,但並沒有嬉笑。

  德盛昌好歹是做大生意的,夥計們這點規矩都沒有的話,趁早關門。

  袁寶不以為意翹起腿端起桌上的送來的茶水慢悠悠的喝了口。

  很快那夥計就捧著重重的一個小箱子出來了。

  「客官,您點收,需要我們給你送府上否?」他恭敬的說道。

  袁寶站起來。

  「不用了。」他說道,接過箱子向外而去。

  夥計們只在室內施禮,並沒有恭送到門外,免得客人不自在。

  待袁寶離開,那夥計才抬起身,並沒有再迎接下一位客人,而是轉身疾步進內,穿過幾道門來到後院。

  柳掌柜正守著爐子喝茶。

  「掌柜的。」夥計上前低聲,「畫像的人出現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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