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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終於完成了他該做的一切。

  「白鷗哥哥。」他在白鷗的懷中抬眸,看著白鷗的眼神還是那麼溫柔,「江寧那麼美,再替遇兒多看兩眼,好不好?」

  白鷗抬手覆上李遇的後腦,重新將人按回懷裡,他好像不准李遇看著自己。

  那麼溫柔的眼神,划過他的臉頰卻刀尖划過似的疼。

  「我才、不要——」他一字一頓,咬牙道:「替你,守著,一座……空城。」

  李遇乖順地倚在白鷗懷中,淚水沾濕了白鷗的前襟,「我們做這麼多,不就是為了江寧不要變成一座空城嗎?」

  白鷗鬆開手臂,兩隻手掌托起李遇的臉頰,讓人抬頭與自己四目相接——

  「對我來說,沒有你的地方,就是空城。」

  也許真的沒有誰可以陪伴他一輩子,他好像註定要送走每一個人,好像coffee,好像李遇。

  但即使一段相伴,便已是終身。

  「李遇,你記著,你沒有對不起我。」他很少這樣認真地看著李遇的眼睛。「白鷗的一生,是因為遇見你,才不顯得潦草。」

  「我這一輩子,半生恣意灑脫,半生炙熱鮮活——」

  「就活一個半生你我。」

  他不願一世掙扎。

  「陛下,不管到哪兒,我都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

  投誠文書送抵江寧,退位詔書昭告天下。

  趙宏胤以北胤皇帝的身份下旨,感念李遇為天下蒼生計,退位止戈;他親封李遇為北胤平安侯,賜府邸,遷居北胤都城——

  鎬京。

  不日啟程。

  趙宏胤說過,史書由勝利者撰寫,但歷史發展向前,史實從來不容篡改。

  這一天,剛好是李遇二十歲生日。

  在這一天,殤寧終於亡國,併入北胤版圖。

  一切塵埃落定。

  年初那場簡陋的婚禮,站在石台上的四苟已經不在了,而在石台前交換戒指的兩個人正依偎著靠在石台邊。

  白鷗淺吻著李遇的額頭,「害怕嗎?」

  「不怕。」李遇對白鷗笑笑,「不過想想,還是有好多遺憾啊,遇兒是不是太貪心了?」

  白鷗也跟著笑了笑,「說來聽聽?」

  「遇兒最近經常想,若是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李遇討好地蹭了蹭白鷗的下巴,「那樣我們的日子就可以再長一點。」

  白鷗打記事起就一直做著那個詭異的夢,他比李遇大了十歲——

  「你信不信——」他輕輕彈了下李遇的額頭,「其實鷗鳥一直都在你的寢宮,每一個夜裡,我都守著你。」

  走過童年少時的每一縷傷痛。

  從一開始就是,他就一直陪著李遇。

  在李遇需要的時候。

  終於在那個仲夏夜,我逐著月光,為你而來。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場宿命。

  「以後,也是一樣。」

  他低頭,吻住李遇。

  「你會忘記我嗎?」

  李遇在白鷗耳邊輕輕地問,卻沒有給白鷗機會回答。

  「不要忘記我,也不要太想我。」

  他重新吻回白鷗。

  他們貪婪地親吻,咬破彼此的舌尖。

  用歡笑,用深吻,用疼痛,用淚痕。

  去銘記。

  也忘記。

  *****

  第二天一早,李遇換上趙宏胤著人送來的北胤侯爵的服制,走上了那架駛往鎬京的馬車。

  待城早已沒有原來的十萬軍民了,但就那幾萬人,也足以圍得整條街道水泄不通。

  這些人里大多讀書不多,但卻每一個都明白,他們的皇帝要走了,是為了讓每一個人都能活下去。

  街上男女老少跪送殤寧後主馬車行遠,城門邊還擠著不少人懷中端著家裡僅存的、能拿的出手的吃食和薄酒。

  車隊被重重圍住,寸步難行。

  就在北胤押送的隊伍險些就要拔刀時,李遇在小姚的攙扶下走出了馬車。

  「給我一杯酒的時間。」他低頭向馬車邊的北胤士兵低聲道:「我會讓他們散開。」

  小姚下車,隨便從一個待城百姓的手裡接過一盞酒水,遞給李遇。

  李遇眼神在人群中巡覷一圈,終於沒有找到白鷗的身影。

  天空湛藍如洗,可他的世界已經大雨傾盆。

  藍色是大雨,他知道自己終將會倒在這場雨里,而不是白鷗的懷裡。

  這是他登頂人極的宿命。

  他鬆了一口氣,高高端起酒盞——

  「薄酒一樽,生死同祝。」

  白鷗哥哥,此一生緣盡,若有輪迴,李遇願與君,再續千秋。

  馬車終於緩緩駛出待城。

  天將黑盡時,車隊在驛道邊安營紮寨,李遇悄聲喚來小姚,「馬車沿驛道駛向鎬京,途中一定會經過江寧。」

  「你本就是個內侍,也不起眼,到江寧附近時,我找機會放你走,你回去找到小桃,兄妹倆好好過日子去罷。」

  「陛下——」小姚搖搖頭,「您也說了,奴才只是個內侍,這輩子就是侍候人的……」

  「若是連您都不要奴才了,奴才還能去哪兒啊?」

  李遇身邊本來也沒有幾個在乎的人,現在都走得差不多了,安排好白鷗後,他身邊也只剩一個小姚;可他已經不再是殤寧的皇帝了,現在能做的真的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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