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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白鷗的身邊,他總是不可抑制的貪婪。

  就算之前什麼都想過了,就算沒人比他更明白世上最自由的鷗鳥不該困在皇宮污濁的空氣里,就算他要的一切白鷗都給了,就算……

  可只要那個人是白鷗,他就永遠都不知饜足。

  他放下車簾轉身看著白鷗。

  他的白鷗哥哥,搭在他肩頭的手那麼暖,和他說話的聲音那麼溫柔,他恨不能立刻就和白鷗走。

  山陬海澨,九垓八埏,漁樵耕讀,一葉扁舟。

  他還想要陪白鷗回家鄉看一看。

  可是他不能。

  白鷗正準備抱李遇下車,卻看著眼前的人突然甩開自己的手,兀自跳下了馬車。

  「白鷗哥哥。」白鷗掀開車簾,看到李遇用背影同自己說,「要記得,我是李遇。」

  我是殤寧的皇帝,也永遠都是你的遇兒。

  當白鷗從驚訝中回神,匆匆追出馬車去,李遇已經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待城府衙的大門裡。

  李遇在最後一刻噙住了眼角的淚,那是他至出生起就逃避不了的責任;但他不想,也永遠不會勉強白鷗分毫。

  愛是恆久忍耐,是包容——

  也是成全。

  瞧清橫衝直撞進府衙的人,小姚手中托盤連帶著杯盞一道,「噹啷」落地。

  「陛、陛下……」

  李遇突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也是一怔,「小姚?」

  皇帝失蹤月余,周哲翎也病著,朝堂之上自是不太平的,宮裡一茬一茬地派人到待城問情況,小姚自然坐不住。

  屏退待城判司領著一眾不知是來獻媚還是來打探情況的大臣,李遇終於領著小姚在府衙的主廂房內歇下。

  「陳琸身子可好些了?」他現下才終於有機會同小姚打聽起朝內諸事,「朝中一切可好?」

  「太皇太后一直病著,朝中自是不大太平的。」小姚恭敬道:「好在陳閣老的身子見好,總算是能鎮得住。」

  李遇又細細朝小姚打聽了朝堂後宮許多細節,小姚便一一答了。

  朝中一切尚算有序,可李遇的臉上,卻半點喜色也無。

  小姚剛才大喜過望,又被李遇揪著問了許多問題,本事細心玲瓏的人,卻也到這會才瞧出問題來,他突然想起皇帝這趟離宮,是幹什麼來了。

  瞧著李遇良久無言,想是也問得差不多了,他才試探道:「陛下用過晚了嗎?可要奴才現在去傳膳?」

  李遇無話,只是搖了搖頭。

  小姚同李遇雖是主僕有別,但到底是至小一同長大的情意,眼下便更肯定皇帝定然是有心事的。

  可皇帝這麼些年心思都在朝政上,既然朝堂皆安,那李遇的心事便只可能是那一個人。

  「陛下……」小姚接著試探道:「白大人他……可還好嗎?」

  「好。」李遇纖長的羽睫落下,輕聲重複道:「他很好。」

  「那……」

  那為何白大人沒有一道回來?

  瞧著皇帝眼底的落寞,這一句小姚終於還是問不出口。

  私心裡,他希望白鷗能回來,畢竟有白鷗在的這一年多里,他在皇帝臉上瞧見的笑容,比之前十年加起來還要多。

  可細想下來,他又覺得白鷗走了也好。

  就算沒有攔在前路的周哲翎和世家黨羽,皇帝與將軍,橫豎總是難有結果。

  陷得越深,想抽身就越痛。

  待城府衙的主廂房,一時陷入一種吃人的寂靜,像是要拉著所有人共沉淪;直到殿外傳來下人的通報。

  待城駐軍里的兩千御林軍禁衛在待城府衙外集結,護衛聖駕離待城返回江寧。

  李遇不用去看也知道,是當初他讓白鷗帶出江寧的那一批人。

  是他的白鷗哥哥要送他走了。

  「吩咐下去——」李遇起身,「明日打點整備,後日御駕迴鑾。」

  「陛下——」小姚詫異道,「這麼急嗎?會不會太趕了?」

  李遇沒有答話。

  多留哪怕一刻,他都怕自己會反悔,會拋下一切去隨了白鷗。

  「可是白大人不在,我們若也急急地走了,那……」小姚擔憂道:「待城駐軍……」

  只恐屆時軍權旁落,竹籃打水一場空。

  「陳安和陳邦都在待城,也沒傳書來說要走。」李遇肯定道:「不會出亂子的。」

  與其說他相信陳安或陳邦,不如說他篤信,即使白鷗離開,也斷然不會留下一個收拾不了的爛攤子給他。

  從很早很早開始,他對白鷗的信任就毫無來由,也不容反駁。

  「去傳廚房燒些熱水來罷,朕乏了——」他說著往屏風後面去,「要沐浴歇下。」

  皇帝的吩咐自是沒人敢怠慢的,熱水很快滿上浴桶,李遇摒退了眾人。

  小姚侍候皇帝十幾年,這是第一次,連他都不讓留在身邊。

  李遇獨自浸在浴桶里,暖熱的清水就像是白鷗的懷抱,溫柔地擁著他。

  冰涼的指尖划過鎖骨邊重重疊疊地紅痕,方才隱忍的眼淚終於還是落進了熱水裡。

  *****

  待城駐軍的將領多由那支白鷗從江寧帶出來的禁衛軍組成,但有了這半年的訓練和一場實戰的歷練,大批低階軍官迅速成長,即使沒有了那兩千人,也運轉如常。

  白鷗回到營地,迅速接過陳安手中的名單,根據戰前的承諾,按軍功擢升駐軍將領,補上禁衛軍撤出後的空缺,也算是兌現了戰前與眾將士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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