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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白鷗冷笑一聲,想起那個躲在自己懷裡哭,靠在自己肩頭笑的少年,突然收起眸中寒星,眼波溫柔,「他能讓我覺得活著就算賺,死了也不虧——」

  「你行嗎?」

  這樣懸之又懸的說辭趙宏胤自是無法體會,他只正色道:「只要白將軍開口,朕都可以考慮。」

  「哈哈哈——」白鷗大笑幾聲,收起指虎上的薄刃,散了一聲痞氣,吊兒郎當地調笑道:「他能陪我睡——」

  「呵——」趙宏胤輕笑,「你們殤寧的皇帝知道你在背後如此詆毀於他嗎?」

  「知道的罷——」白鷗也無賴地笑笑,接著道:「你行嗎?」

  「你!」

  趙宏胤北胤皇族,皇后嫡出,自小受正統教育,從一眾皇子中脫穎而出,一路從太子的位置登頂人極,從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穢言,一時間怒形於色。

  「白將軍要知道,趙雲能於長坂坡七進七出,非是他天神下凡,有三頭六臂,而是曹操惜才,捨不得殺他。」

  「我沒聽錯吧?」白鷗無賴地抄手,「這是有人要以一代奸雄曹操自比嗎?」

  「是曹孟德一統亂世,開濟太平。」趙宏胤正色。

  「但他也沒少被史書工筆詬病。」白鷗冷聲。

  「多謝白將軍提醒,朕自會吸取古人教訓。」趙宏胤冷笑道:「所以當年趙雲能救出阿斗,今日朕卻不能放你自由來去!」

  白鷗聞言漸漸收起渾身散漫的氣息,眸色漸冷,果不其然,趙宏胤緩緩道——

  「白將軍既與李氏皇帝君臣一場,不願相負,那想必——」趙宏胤言語間舉手,身邊近衛緩緩朝白鷗的方向靠近,「李遇也不會輕易舍下白將軍如此一位天縱奇才罷?」

  「無妨,朕可不是周哲翎那般行將就木的老人,我們——」他緩緩舉起的手一瞬落下,近衛即刻飛撲上前,「有得是時間慢慢磨。」

  身前是身手不凡的皇室親衛,身後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白鷗已經退無可退。

  曾經他和李遇之間不管有過多少誤會,多少說不出口的苦衷,不管李遇如何費盡心機的的趕他走,也不管他離開過多少次;從他明了這段感情開始,他們不管如何的彼此疏遠,白鷗心底都不曾有一瞬懷疑過李遇對自己的用情。

  他若是落在趙宏胤手裡,小美人兒該怎麼辦才好啊……

  江山社稷於李遇有多重,親眼瞧見過小皇帝如何的勵精圖治,白鷗不會不知道。

  又怎麼忍心讓那個少年獨自做出抉擇。

  後退間腳跟帶落幾塊碎石,他回頭看著石子滾落,軲軲轆轆的聲音被密林擋住。

  懸崖之下雖深不可測,但密林廣布,未必就沒有一線生機。

  於是九天前他做出了與今日李遇一樣的選擇——

  縱身一躍。

  他就如同那顆滾落山崖的石子,被層層密林阻隔,在懸崖底撿回一條性命,只是在一場激戰後精疲力竭。

  之前與趙宏胤近衛死士纏鬥時留下的傷和滾落山崖的擦傷,大大小小,重重疊疊,讓他幾乎麻木,掙扎著起身時方才發現左腿腳踝處傳來一陣劇痛。

  他微微「嘶」聲,以自己常年戶外運動、大傷小痛不斷的經驗來看,他知道這不會是普通的皮外傷那麼簡單。

  但李遇的生辰只有九天了,他真的好想回去。

  在谷底掙扎數日,為了保證水源,他沿著峽谷間的河流摸索,又兼行動不便,始終找不到爬出山谷的路。

  時日一天天過去,他只能憑記憶重新回到當初跳下的懸崖邊,希望可以等到救援——

  因為體力已經不允許他繼續折騰下去了。

  時值開春,山中還沒有野果一類可以果腹的食物,他腿腳不便,連起身走路都已經十分艱難,更遑論獵些什麼野物;幾日間只能零星靠著些他能認出的無毒的樹葉勉強維持生存——

  他很難再走得更遠了。

  無論如何,要先活下去,等腿腳好一些,才能另尋出路。

  就這樣挨到了第九日,身體裡的能量在緩緩流逝,他能感覺道自己的身體明顯地發熱;這顯然是之前的傷口得不到處理消毒,又被前幾日的小雨澆透,傷口發炎,引發高熱。

  他已經開始不可抑制的昏昏欲睡,再睜眼時天邊已是日暮黃昏。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腦子的思緒已經因為高熱開始混沌,不那麼清楚了,只依稀記得就在今天,李遇的生辰到了。

  他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身體的高熱燒乾了,有一絲刺痛,他也發出什麼聲音,只能隨手撿起身邊的葉子——幾個月前,他用一片銀杏黃葉同李遇說,會每晚以曲子陪他入眠;今日天也不早了,他艱難又斷續地吹起那支生日歌,希望他的小美人兒真的能聽見。

  *****

  身體失重的那一刻,李遇恍惚間覺得自己只要伸出雙手,仿佛就能觸碰到白鷗熟悉的輪廓。

  這是一種完全陌生的、自由的感覺。

  在這一刻他突然明白,天地間有三個最好的地方——

  風裡,雲里,你的臂彎里。

  他覺得自己仿佛是乘著風,伴著雲,撲進了白鷗的懷裡。

  再也沒有什麼家國天下,再也沒有什麼死生大義;他十九年來第一次完完全全屬於自己,再義無反顧的將自己的全部獻予心底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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