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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她說著話鋒一轉,「皇帝都已經可以同人玩笑兩句了,想來身子是見大好。」

  「勞太皇太后掛心。」李遇回著周哲翎的話,眼神卻看向殿前一張張詫異的臉,「朕龍體無恙。」

  「怎麼——」他微微坐起身子前傾,看著殿前眾人,「朕身子好了,有人不太願意?」

  「龍體安康,是殤寧之福。」

  殿前眾人屏息凝神,敢在這時候開口的只有周哲翎。

  「正好前兩日江南賑災的人也陸續回來了,陳安和那個……白鷗?他倆把事兒辦得不錯,昨日哀家還同眾卿家商議,該如何恩賞才好,正準備教禮部擬出個章程來給皇帝過目;正巧,皇帝來了,可以同眾卿一道商量商量。」

  「那些歌功頌德的事兒,教禮部按著祖制辦便是了。」李遇不咸不淡地應著,「朕大病初癒,精神也不濟,趁著這會兒還有點兒氣力,先呈上些要緊事兒罷。」

  殿前寂寂,這回連周哲翎都沒有言語。

  「無人有本要奏嗎?」李遇抬手撐起額頭,「朕歇了這麼久,只恐政事堆積如山,會應接不暇,現下看來朝中諸事有條不紊,全賴太皇太后英明。」

  場面話講得也差不多了,他不打算繼續和這群人精兜圈子。

  「既然諸位無事要表——」他直接道:「朕倒是有件事要勞眾卿費費神兒。」

  「皇帝惡疾纏身,倒是時時不忘江山社稷。」周哲翎也客套了一句,話裡有話,「列祖列宗保佑,實乃殤寧王朝的福氣。」

  「太皇太后壽辰近了,朕天天惦記著呢。」李遇微微一笑,笑容里的意味卻是陰晴難測,「不知道北胤入宮朝賀的奏表可呈上來了?」

  周哲翎沒有言語,她知道李遇是在明知故問,定有下文。

  「眾卿這表情,朕瞧懂了。」李遇眼神在殿前巡覷一圈,「許是跟去年一樣,奏表在路上耽擱了,是嗎?」

  「可是——」他說著突然眸色一凜,「北胤大軍開拔,方向直指待城,這行軍路上,看著可是一點兒也沒耽誤!」

  「北胤向我殤寧稱臣,歷代交好。」周哲翎淡淡道:「陛下是聽了哪個小人的讒言,挑撥兩國戰事,該死。」

  「是否是小人,有沒有讒言,眼下都不重要。」李遇的聲音也淡淡的,「朕年紀輕,膽子小,今日拖著病軀也要趕來這泰極殿,就是想問一句——」

  「若是有朝一日北胤陳兵待城門前,朝中可有人願意領兵一戰?」

  周哲翎沉聲,「皇帝這是多慮了。」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孫兒愚鈍,所以總想將事情想在前面些。」李遇淺淺一笑,「皇祖母可不要笑話孫兒才好。」

  李遇言語間突然放低了姿態,倒教周哲翎一時間摸不著頭腦;不過皇帝這話已經說得足夠謙卑,無論如何她也是不好再當著眾人反駁什麼。

  等了半晌也不見周哲翎言語,李遇才接著道:「既然太皇太后都許了,那眾卿就好好替朕想想這事兒,也省得朕愁得整宿整宿睡不好覺,連病都好得慢一些。」

  「說著便又乏了。」他招招手,喚來一旁侍候的內侍,「那朕就先回宮歇著了,你們先商量著。」

  他在內侍的攙扶下站起,轉身離開時輕飄飄地留下句:「若是你們都沒有合適的人選,怕不是要朕效仿先祖皇帝,披甲掛帥,御駕親征。」

  *****

  陳府後院。

  一牆之隔,裡面是陳琸與陳安父子倆正在秉燭密談;外面是已經等了快兩個時辰的白鷗,從焦急踱步,到現在默立發呆。

  已經好多天沒有小皇帝的消息了,他心裡是憋著一口氣,可氣歸氣,擔心也還是擔心的。

  他跟陳琸名義上是一對父子,也私底下沒有半點交情,他自己曾經厭惡過陳琸的某些做法。

  即使上次出發江南前陳琸顫抖著一聲「拜託」讓他不是滋味,可在心裡,有些事他沒辦法說服自己完全認同陳琸。

  又或者說,於理,他知道陳琸不算錯;但是於情,誰欺負了李遇,他都不樂意。

  所以即使這麼多天來他和陳琸同一個屋檐下,卻是連照面都沒有打過。

  直到今天,陳安突然造訪。

  他和陳安算是有過共事的交情,兩人合作的也還算不錯,他來時本來是想私下跟陳安打聽兩句,關於李遇的近況,卻只能看著陳安火急火燎地衝進陳琸書房的背影。

  而陳安在裡面呆得越久,他就越是懸心。

  在江南共事一場,他知道陳安和陳琸,是一樣的人,能讓這兩個人呆在一起這麼長的時間,絕不是什麼父子見面的舐犢情深——

  一定是朝中政事。

  而朝中政事,樁樁件件,又有哪一個會不涉及到李遇?

  他想起那天與李遇不歡而散的場景,本來也就一定是有事的。

  陳琸治家向來嚴謹,平日裡他與人商議要事從不准有人打擾,後院連個下人都不留,沒有人知道白鷗在房外站了多久,直到他聽到身後房門「咯吱」一響,回身時險些跌倒——

  腿都站麻了。

  「白將軍——」陳安剛拉開房門就瞧見了眼前的情景,嚇得連忙上前把人扶住,「是舊傷未愈嗎?」

  「沒有,沒有。」白鷗尷尬地擺了擺手。

  「那您為何會在此處啊?」陳安接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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