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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對臨安的不熟悉,他只能憑藉在宮裡同李遇規劃灌溉水渠時對圖紙的記憶,循著大致的方向去尋找水源,卻是無果。

  畢竟手上沒有詳細地圖,記憶也難免出錯,當時天光已經過了正午,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他不能再這麼兩眼一抹黑的走下去。

  找到一個樹蔭下歇息,他準備等太陽落山後再上路,後來……

  就不記得了。

  「我男人推著板車去鎮上送柴火,回來的路上剛好瞧見你。」農婦見白鷗一臉疑惑,解釋道:「也不知你是病了還是中暑,好在他推著車,正好就給你拉回來了。」

  那應該是中暑了,主要是缺水和高溫。

  白鷗長吁一口氣。

  幸而他身子一直不錯,不然放在那個年代,因為中暑而翹辮子的也不少。

  「餓一天了罷?」農婦手裡端著個土瓷碗,裡面放著半個干透了的窩頭,遞到白鷗面前,「吃點兒?」

  白鷗看著那個窩頭,覺得喉嚨里都起了火,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嫂……有水嗎?」

  「這……」農婦面露難色,踟躕了半天才道:「那你等等,我去教我家那口子打一碗來。」

  農婦說著起身,打簾出了房門,過了好半天才跟著一個穿著粗布馬褂的漢子一道回來。

  那漢子手裡端著個小小的土瓷碗,又和那農婦互相推諉了半天才極不情願地上前,遞上瓷碗的時候手還有些哆嗦。

  白鷗一臉狐疑地雙手接過瓷碗,朝里一瞧才終於明白那對夫妻在推搡些什麼。

  本就不大的小碗只裝了半碗「水」,與其說是「水」,倒不如說是半碗泥漿子。

  「不、不髒的……」那漢子一臉淳樸的長相,語氣裡帶著點抱歉,「是井裡打出來的,放桌上沉一會,面兒上的水還是能喝的。」

  白鷗想起之前自己就是因為走了許久都沒有找到灌溉水渠和別的水源,才會最終暈倒在了樹下;這農舍里連一碗像樣的清水都沒有……

  難道是自己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根本就沒有走到之前規劃的水渠和荒地?

  可就算沒有水渠流經,這樣的日子也太慘了……

  「敢問……」他有些尷尬地放下碗,「這位大哥貴姓?」

  「我姓姜。」樸實的漢子憨厚一笑,「我們這個村兒的人都姓姜。」

  姜……

  姜家村?

  白鷗在腦海里翻過那些他還能回憶起的規劃圖紙和地圖。

  姜家村,一定是有灌溉水渠途經的。

  他可以確定。

  不是說陳琸親自盯著嗎?

  前腳剛走就出了事?

  到底是陳琸在撒謊還是有人在添亂?

  「朝廷不是撥了銀子修水渠、墾荒……」白鷗緊張地上前拽住那漢子的手腕,「你們都沒見著嗎?」

  「見、見著了……」

  白鷗的表情過於嚴肅認真,憨厚的鄉下漢子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嚇得直打磕巴,還是一旁的農婦出來圓場。

  「墾了荒地,就在我們姜家村往南三十里;水渠也挖了,我們是親眼瞧見那水從家門前兒流過去的。」

  農婦解釋著又嘆了口氣。

  「我們家裡的地早讓人占了,一直都是靠我家男人送些柴火去城裡賣了換些糧食過活;這回聽說參與墾荒能分地,又親眼瞧見門前的水渠里真的有水流過去,所以幾個月前,那墾荒的事兒,我家男人還參與來著。」

  「那現在……」白鷗說著,眼神看向那碗土黃色的泥漿。

  「上次下一場像樣的雨還是去年的事兒了……」農婦說著抹了把淚,「河裡的水都快幹了,哪裡還能流得到我們這兒來……」

  「那地里……」白鷗張嘴,發現下唇都在打顫,「地里的……」

  「地里的莊稼都冒了青苗了,可是……」農婦漸漸泣不成聲,歪倒在身邊那漢子的懷裡。

  「地里的莊稼眼瞅著都破土了,可是流過來的水也越來越少了。」那漢子接著道:「沒有水,搬起石頭來打天也沒有用啊!」

  憨厚的漢子有著一身黝黑的皮膚,但即使這樣,也能瞧出他眼角泛紅,「多好的莊稼苗啊!只能眼瞅著全都枯死在地里……」

  白鷗看著眼前的情景,在這三伏的暑天裡,只覺得寒意爬上了自己的背心。

  這麼大的事兒,為什麼他一點兒也不知道?

  那是不是李遇也不知道?

  陳琸知道嗎?

  到底是誰蒙住了誰的眼睛!

  他一刻也不能再等下去,一把端起那個土瓷碗,把裡面的「泥漿水」胡亂地灌了下去,匆匆撂下一句「告辭」就衝出了農舍。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下來,這三十里地,他跑了兩個來時辰;可他還是不死心,拼命地繞了好大一個圈去尋。

  可是走過的地方越多,只能看見更多乾涸皸裂的土地,更多枯死的禾苗,更多已經停轉的筒車和被撂在一旁的曲轅犁。

  他甚至還看到了跪在地里痛哭的農戶。

  事實已經刺目地擺在眼前了——

  臨安的旱情,已經泛濫成災。

  那麼江南別的地方呢?

  他自己這一路走來,也沒怎麼碰到過一場正經的大雨……

  只遇見了一日比一日更燥熱的天氣。

  第二天一早,他人就已經趕到了臨安當地的府衙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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