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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禮走近,老田大力將徒弟往前一推,「得,你們小兩口說話。弟妹,改天一起吃飯啊。」

  「田哥再見。」蔚萊朝他揮揮手。

  下班大潮漸漸過去,三兩人結伴陸續從樓里走出。夏日的天總是格外長,這一刻日光仍未消散。蔚萊可以清晰看到他額頭的細汗,嘴邊冒氣的胡茬,以及眼中她識不透的注視。

  周禮在注視她,赤裸裸的、毫不躲閃的目光。

  見他要說話,蔚萊搶先一步,「怎麼瘦這麼多。」

  他仍穿著白襯衣,袖子挽至小臂,打扮和這棟樓里走出的工程師們並無二致。可蔚萊總能一眼看到他,像精準定位的掃描儀器,他站在那裡,身高、樣貌、眼神,目之所及全是他,再無第二人。她站在他面前,明明還是那個人,可身上再沒有從前懶散的無所謂的氣質,他傳遞的更近乎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

  「你怎麼……」

  不等對方說完,蔚萊再次搶先,「你最近好嗎?」

  是要問最近,冬去春來夏至,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周圍聲音消失,面前的人像定幀畫面不動不回答,而蔚萊執拗地要一個答案。

  終於,他點點頭。

  「我很想你。」蔚萊說著說著就哭出來。她試圖忘記自己是成年人的事實,忘記一切莫名其妙條條框框的規矩,她試圖將身體裡那個曾跟男生大打出手、刀山火海都敢闖蕩的自己放出來,她決定任性一次要個確認,「周禮,你想我嗎?」

  蔚萊是哭著的,所以她看不太清周禮的表情。她只能依據聲音判斷他的態度,可周禮聲音太小了,他明明嘴唇在動,她卻聽不到。

  眼淚不可抑制地落下,她捶著他的胸口,「你為什麼不來看我?你為什麼不想我?你教教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周禮直直站著,她打得不重,他寧願她下手更重些。

  蔚萊打累了,單手撐住他一側肩膀,額頭埋進他的頸窩,低聲抽泣。

  這時周禮環住她的腰,一隻手臂幾乎能繞過來。他稍稍低下頭,「你喝酒了?」

  對,她是紅著臉來的。不是被太陽烘烤的紅,是灌下不知多少酒精的紅。

  「我送你回去。」周禮輕聲說。

  「你背我,好不好?」

  蔚萊被醉意侵蝕,像回到某個夢境,他背著她沿鄉間小路一直走一直走。我抓緊一點,是不是醒了你就還在?她環住他的脖子,臉緊緊貼上他的臉,像吃飽喝足後極其溫順的來福。

  周禮當然知道她的住址。

  他還知道她的上班路線,知道她的夜班值班表,知道她最愛吃新小區哪一家的早餐。還有,救助站那隻長毛貂時隔四個月找到主人,她收到感謝錦旗;三月底她發過一場高燒,去社區診所連續掛了三天水;五月去外地培訓,整整兩周才回來;不記得哪日她去過書店,拎回一堆肯亞旅行攻略;還有從咖啡館回家那天她穿一條藍白碎花的連衣裙,踩著黃燈小跑到馬路對面裙擺就會揚起來。不知為何她走了三個路口才停下叫車,中途進過一家麵包店繞櫃檯轉上兩圈卻什麼都沒買。

  你問我想你嗎?

  我說不清,因為那是每日、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的事,就像你問我空氣是什麼味道,我說不清。

  背上的人已經睡熟。周禮從她包里翻出鑰匙,打開門,脫了鞋進到臥室。你說進門一定要換鞋,不然太浪費打掃者的心意,我都記得。

  將人輕放到床上,又拽過一旁的薄毯輕輕蓋住半身,周禮在床邊坐下,只有這時他才敢明目張胆細細觀察她。來福追著進來,輕盈地跳到床邊,他揉著它的下巴,小傢伙享受地眯起眼睛。

  萊萊,天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想得要發瘋了。

  可在想你和保護你之間做選擇,我只能選後者。

  蔚萊一覺睡到午後,頭痛欲裂,她拿起床頭柜上的水杯一飲而盡。

  誰放的杯子?等等,我是怎麼回來的?她只記到自己抱著周禮哭,再往後,全無印象。

  鄒曉月周六沒有特別邀約是不會下床的。接到蔚萊電話時她正準備再次入睡,昏昏沉沉間她沒有聽到朋友的問話。

  蔚萊重複,「我現在住的地址,你告訴周禮的?」

  她抽了什麼邪風主動提起周禮?曉月一激靈,人跟著坐起來,「是……是啊。」

  「還說了什麼?」

  趙睿大手攬過來,被曉月一把打掉。她琢磨一瞬,「不是我說,是他問。」

  「他……為什麼要問我?」

  曉月答不出。和周禮聯繫多起來反倒是他們離婚後,作為朋友,她義氣沖天質問過為什麼一定要離婚,周禮只說不得不離。她說不出沒責任,也罵不出負心漢,更不好打破砂鍋問到底去探究人家兩口子之間有什麼矛盾。萬一是生理上、性生活上這種難以啟齒的問題呢?曉月間歇會收到他的消息,問蔚萊住哪,是不是最近加班,有時是一筆轉帳請她幫忙給蔚萊買點藥。不頻繁,比問候濃了點,比關心又淡了些。他像是鐵了心站定一個中間距離,不後退也不前進。曉月後來忍不住提醒,你不愛蔚萊就不要做這些了。周禮當時反問,蔚來告訴你我不愛她?

  「嗯,蔚萊說你不愛她。」

  曉月這樣回答。

  那以後周禮就再沒發來消息了。曉月不提是因為知道說了,自己的朋友會更難從這場婚姻里走出來。她太清楚蔚萊有多長情,既結束當然要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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