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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說,人之初,性本惡,看來是真的。」喬陌覺得滿滿都是諷刺,從前的兄友弟恭,彼此孝悌,都敵不過惡意叢生。

  「聽聞大都督在攻南郡的時候受了傷,」喬陌淡漠地說著,「希望主公可以讓他好好療傷,早日痊癒。」

  孫權聽了這話怒氣盈胸,「你什麼意思?」

  喬陌對上他怒意的眼神,「大都督是一個能為江東捨棄一切的人,主公不必猜忌他,使得君臣離心。如今群雄割據,主公可別從內部消耗。」

  這是建議,也是不顧尊卑的諫言。

  喬陌擺脫孫權的鉗制,行禮離開。

  猶豫再三,還是選擇了徐瑤。

  徐瑤不明所以,看著喬陌抱著一個嬰孩跪在她面前。她倒覺得新奇,從前喬陌對她可是劍拔弩張的,何時這麼乖順了?

  屏退左右,示意喬陌上前說話。

  「聽說了主公有了庶長子,想不到是你所出。」徐瑤說出這話後又覺得不對,「不對,除了你還能有誰?從前就是一副驕狂的樣子,若不是主公默許,誰敢?」

  喬陌抱著孫登,又跪下了,「屬下知罪。」

  徐瑤道:「行了,起來吧,說什麼事。」

  喬陌膝行到徐瑤面前,「懇求主母發恩,養育他。」

  徐瑤反問道:「你不是與步練師關係好麼?怎麼不找她?」

  「屬下清楚地知道,主母才可以讓這個孩子好好地長大。」被正室養育的孩子,也有了半個嫡出的身份了。

  徐瑤權衡利弊,雖是庶出,但可是長子。且侯府內多年無所出,有個孩子傍身也不怕,只是唯一的問題——

  「那你呢?幹嘛自己不養?」

  喬陌說得恭敬:「屬下自知身份低微,哪裡敢養育這個孩子,主母大可放心,屬下不會橫在主母與他之間的。」

  徐瑤仍覺得不對勁,「你說實話。」

  喬陌道:「郡主出嫁,屬下會隨行,以保郡主無虞。孩子自然只能託付給府中主母,才可安心。」

  徐瑤盤算著,孩子給她養也說得過去,左右正室也有養育諸子之責。比起孫權命令她,還不如她先行接受。

  「答應你了,孩子留下吧。」徐瑤喝了口茶,有抬頭看著她,「我記得你叫喬陌?」

  喬陌把孫登交給玉泠,才回復徐瑤的問題:「是。」

  徐瑤也不知道說什麼,想了想還是囑咐一下她:「照顧郡主,你有心了,好好保重吧。」

  「諾。」

  喬陌走進孫權的書房,恪守著臣下對主公的禮儀。

  五雲樓的爭執惹得兩人不快,已經好幾日未曾見面了。

  「何事?」孫權聲音冷峻,不復柔情。

  「郡主出嫁,屬下請求隨行。」喬陌答得不卑不亢。

  孫權想起那年她出去剿匪,也像是這個模樣。

  算了,就當是出去散個心,很多事,想開了就好了。孫權想罷,走到她面前,「喬陌,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的。」

  「比如苑御,他必須死,也必須由你親自動手。若是有人拿著你與他的關係說嘴三道四,你親自動手就可將這一切都駁回去。」

  「蝶言死得很意外,也讓孤十分驚訝。」

  「至於兄長,孤無意如此,這麼久以來,也很愧疚。」

  喬陌都聽著,只覺得當時為孫權感動的一池春水都凍結住了,讓她周身寒冷徹骨。

  「屬下知道了。」喬陌難得的做出一個表情,「那屬下告退了。」

  「去吧。」

  喬陌失魂落魄地走出去,走到不疑居。

  曾經為不疑居的名字感動過,因為象徵著「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的寓意。

  曾經因為阿九和相思糕的出現感動過,因為是孫權特意安排。

  曾經以為孫權在主公的位置上過得可憐,無依無靠地像浮萍。

  孫策說過,仲謀總是一副悶悶地不開心的樣子,你與他年歲相近,或許能解開他的心結。

  這才有了後來的一起行動,一起殺敵。

  可若是孫策得知,自己的死與自己的弟弟關係匪淺,不知該作何感想。

  孫尚香離開這天天氣好得出奇,江面上風平浪靜,很適合出行。

  喬陌攙扶著她上船,又轉身面對孫權,笑得溫婉。

  孫權大抵以為喬陌會想開,會想透這一切是為了她好。但是就像吳老夫人以為娶了謝淑慎是對孫權好一樣,於她而言,是慘白無力的藉口而已。

  揚帆,船漸行漸遠。

  喬陌扶著孫尚香進入到船艙內,才敢放聲大哭。

  訣別時應該得體,哭哭啼啼地不成樣子,她不那樣做。至少應該留一個好的記憶。

  孫尚香看見她哭得這般悲愴,才明白了喬陌不是監視她,押送她的。

  快到公安的時候,喬陌對孫尚香告別。

  她拿出一封信給孫尚香,「煩勞郡主替我將這帛書交給主公。」

  孫尚香接過來,玩味似的打量這封小小的帛書,「你要離開?」喬陌頷首,眼神中含著三分笑意和解脫,「是。」

  孫尚香有點唏噓,「我以為,即使眾人散去,二哥眾叛親離,也會有你在側。」

  「郡主高看我了,我也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而已。」喬陌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如沐浴春風,「自古以來,大抵王侯將相都只是行鳥盡弓藏之舉,但主公——」她稍微停頓一下,「主公拿著人最柔軟的地方當長矛和盾牌,一次次地,誰經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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