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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紙硯起身同她一起往外走,說:「我哪敢,分明是夫人讓我遞話。也或許是語姨。」

  出了臨湖小軒,便是一段曲廊。張月鹿仰頭看著不遠處的小華山,山頂觀風亭卓然獨立。紙硯跟著她停下腳步,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站在那上面可以俯視大半個長安吧。」

  「是啊,只比宮中的望樓和相輝殿矮些。」

  張月鹿收回目光,回首望著小軒中收拾碗碟的女婢,似喃喃自語,又似說給紙硯:「這天下要變,多半是從下而上。勝叫義軍,敗叫賊寇。摧拉枯朽,從頭再來。這從頭再來,多半就真的是從頭再來一遍。天子昏庸,官吏貪婪。百姓過不下去了,覺得這世道不對,憑什麼他們享受,要造反。等他們成了天子,彈冠相慶。閬苑瓊樓、錦衣玉食、金銀財寶、美人孌童...誰不喜歡?誰能捨得?又有幾個能居官守法?」

  紙硯沉默良久,謂然一嘆:「現如今,讓我再粗衣糲食只怕也過不慣。」

  張月鹿搖搖頭,仰首而笑:「非是要讓大家一起過苦日子,而是要讓百姓也能好日子!」

  兩人正商議著鹽茶新法,就見霜奴從遠處奔過來。張月鹿臉上一變,急忙快步迎上去:「出了何事?」

  還未等霜奴開口,就聽院外那側傳來呵斥聲。幾人聞聲看過去,就見周滑帶著兩人衝進來。周滑穿著練武的短褐,卷著袖口,手裡拿著馬鞭。臉色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驚慌失措。

  張月鹿心裡一沉,她是知道周滑的。雖不算英雄好漢,卻是有股處亂不驚的膽色。能叫他這副樣子,必定出了大事!

  「你們退下!」張月鹿喝退圍上來僕從,安撫道,「周君莫慌,慢慢說來。」

  周滑面色青白,額角豆大的汗珠往下滾。張嘴竟未能說出一個字,聽張月鹿此言,急怒道:「慢不得!」說著將身後一個灰頭土臉的青年拽上前。

  他這一下用的大力,那青年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也不顧不得其他,快速說道:「某是祖陵守軍周校尉手下雜役。前日飛騎郎將帶兵到祖陵,說是接替祖陵守軍。結果!周校尉瞧出不對勁,然後!打了起來!」

  祖陵雜役說到後來磕磕碰碰,然而張月鹿卻依舊聽明白。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竄上來,渾身打顫著。

  周滑見她不說,以為她不知道情況緊迫,連忙低聲急道:「小姐有所不知,如今天子和百官都往祖陵去了!」

  張月鹿管著長安日報,還有霜奴手下的暗網,這些事情豈會不知。伴隨這股危機寒氣而來的,是激動的亢奮感。脈絡里奔騰的熱血,和胸腔中激盪的豪情,吶喊著嘶吼著——機會!

  脫離任何一個人,走上前台的機會!

  她幾乎不假思索的對霜奴說道:「你那邊什麼消息,速速說來。」

  霜奴正震驚中,聞言看了一眼周滑,直白說道:「年前有個投誠的混子,說是有人想弄死梁丘木。順著查到西市的富商,手下養著不少閒漢游勇。本沒在意,卻發現年後這人頻頻出入平康坊。開始只當邀客聚會。就剛剛,盯梢的混帳才告訴我,他昨日密會中書侍郎景允!」

  如果沒有周滑的消息,但聽霜奴所言不過是讓人不解。而此刻,在場幾日卻是心寒膽顫。

  幾人對視一眼,周滑壓低聲音說:「這時候,陛下該在去祖陵的路上,我們...」

  「來不及了!」張月鹿立刻打斷,如此良機豈可錯過。她面上義正言辭:「百官都在祖陵候駕,難道他們敢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必定是在路上!離開驪山,前往祖陵。前後無人之處下手,就是有械鬥也不會驚動!」

  其餘幾人聞言點頭,個個心焦萬分。

  「那要如何是好!」那從祖陵逃回來的雜役急的直嚷嚷,「周校尉他們可被綁著,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張月鹿心中也是火急火燎,思量著如何在這險中求『富貴』。她來回走了幾步,拿定注意,對著周滑說道:「周君,你速速去找金吾衛敬遲中侯,同他一起到宮城朱雀門,找左監門潘中郎。你們在那兒等我!」

  周滑立刻領命,急匆匆而去。

  張月鹿又對紙硯說道:「你速速去正院,將此事告訴我爹娘。然後立刻去找火流水鐵掌柜,讓他召集各銅鐵鋪子的夥計,備好什物待命。」

  「霜奴,你事情最為重要。速速通知各處,我需要城中里外各處的消息。急召所有遊俠驍勇待命。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到他們為我效力之時了!」張月鹿一揮袖子,躊躇滿志的說道。她略一皺眉,又低聲說幾句。「務必查清楚!一旦確實消息,立即飛鴿傳書。我去長安府衙,你遇到事隨機應變,自己拿主意。」

  霜奴知道事急,點了點頭就要走,張月鹿連忙抬腿跟上。

  兩人各自牽馬出了府門,張月鹿見身後馬奴兒,突然心中一凜,連忙招手向他吩咐幾句:「.....你這趟去,事關生死,務必打探清楚!」

  馬奴兒雖然不知起因,但見她神色也知道厲害。諾一聲,就奔回去牽馬。

  張月鹿帶著四位健仆,在長安大道上縱馬奔馳,直往長安府衙而去。

  沈子從既然反叛,必定是先弒君,然後挾持皇子百官。而長安城中兵馬,除了飛騎羽林,就是宮中三衛、金吾衛、千牛衛、城門衛,還有長安府衙的衙役武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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