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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婆婆的樣子,真的和唐子朝每每企圖萌混過關時一模一樣。
他丟開木棍,單手把伍婆婆從地上扶起來,安置到輪椅上,誠心實意地夸道:「媽,你還藏了這一手呢,好厲害啊。」
伍婆婆鬆口氣,謙虛道:「比年輕時差遠啦,我腿沒傷時能一窩端的,現在還得騙過來一個個對付。唉,想當年,朝朝跟他爸一起上都抵抗不了我三分鐘。」
語氣中不無獨孤求敗般的寂寞。
盛世暗抽了一口冷氣。
他沒記錯的話,唐子朝爸爸是退伍老兵吧?還是武警退伍?
唐子朝童年是有多慘,才要幫著爸爸抵抗媽媽?
父子倆該沒少被伍婆婆揍。
盛世感嘆完,想了想,伍婆婆說她是出其不意才制敵取勝的,男女體力差距始終在,綁匪們待會醒了可不妙。
補刀犯法,他只得找來纜繩把這些人拖到船舷邊分散捆住。
盛世怕伍婆婆憂心,一直把受傷的手藏在背後,這會動作比較大,不可避免地露出左手,被伍婆婆看見了。
「世世,」伍婆婆皺著眉喊他過去,「你手弄傷了?」
「不嚴重的。」盛世笑笑,沒給她看,只道:「掙脫鎖鏈時刮破皮了,等下了船找醫生看看就好。呃,媽,我們怎麼下船?有人接應嗎?」
船上無人掌舵,小貨船順著江水自由飄蕩,來來往往也看不見過路的行船。
不奇怪,這些人做著非法勾當,自然要避開水路檢查站走偏僻航道。
「馮超那小子,估計跟丟了,等等吧。劉大哥昨晚守在岸邊,在船底裝了定位器。」伍婆婆說著,強行把盛世胳膊拽到跟前,她力道大得出奇,速度又快,盛世根本躲不開,「這叫刮破皮?」
盛世左手大拇指以不自然的弧度向內彎曲,一看便是骨折,整隻手掌血肉模糊,要不是她打開了包裹的布料,怕是再過一會兒布料就能被血痂結進傷口裡。
「我們都脫險了,您還大顯神威抓到了綁匪,和這比起來,受點傷不是刮破皮麼。」盛世笑容未改,安慰伍婆婆,「媽,別擔心,我特別能忍疼。」
都是在夏導的劇組裡練出來的。
伍婆婆心疼得直抹眼。
這傻孩子。
「早知道就不打傷那個缺德醫生了。」伍婆婆懊悔道,「你去船艙里找找有沒有藥箱,媽給你包紮下。」
盛世得令,鑽進她指的船艙。
這間船艙似乎是白大褂住的地方,除了裝繃帶止血粉類外傷用品的藥箱,還有一個標註著「液氮」的醫用保溫杯放在桌上。
盛世心裡再次泛起那股噁心感,抿了抿唇,沒管液氮,抱著藥箱就出去了。
他回到甲板上,伍婆婆正在拆髮髻。
她從髮髻里掏出個拇指大的黑色錄音筆,按下停止錄製鍵收到輪椅扶手格子裡,重新挽好頭髮。
「媽,這是?」
「罪證。」伍婆婆說,接過藥箱,找到對應藥品,輕柔而熟練地處理了盛世的傷,用繃帶松松纏好他手掌,低聲道:「我怕他們到了法庭上抵死不認,只能想辦法錄音,難為你跟著受罪。下了船,媽陪你去醫院。」
盛世搖搖頭。
「我自己可以的,你夠辛苦啦。」
伍婆婆再厲害,總歸行動不便,他哪好意思讓她到處跑。
不過,盛世終於明白了她為何要親自涉險,而不是在早有準備下將這些人第一時間制服。
人證是隨時會反口的,錄音卻不會。
在打暈綁匪之前,伍婆婆肯定套了話,他們占盡優勢,又不對伍婆婆設防,鬆懈之下極容易說出是誰指使的。
思及此,盛世眼神黯了黯。
他依然難以接受盛濤變成了惡人。
綁架,傷人,還有他做不出來的事嗎?
伍婆婆猜出盛世心思,嘆口氣,輕輕把他抱到了懷裡。
「媽。」盛世小小聲道:「我沒事的。」
「你也知道我是你媽,」伍婆婆揉他腦袋,「在媽媽面前硬撐什麼。」
盛世想笑的,眼淚卻無聲聚出一滴,順著他瘦削的面頰線條滑下,落在伍婆婆肩膀上。
是啊,他又有媽媽了。
他沒必要在媽媽面前硬撐。
伍婆婆比她媽媽強悍了不知多少倍,卻和他媽媽同樣溫柔,同樣溫暖。
母子二人在江風吹拂下聊著天,等到日頭偏中,江面上才傳來嗡嗡的馬達聲。
荷葉洲村主任馮超坐著劉叔的漁艇姍姍來遲。
他們不是自己來的,馮超還帶了瀾溪鎮的兩個民警。
民警同志看到船舷上綁的結結實實的綁匪和甲板上依偎的瘦弱母子倆,面面相覷,懷疑地問馮超:「馮主任,你確定沒搞錯被綁架對象吧?」
馮超默默擦了擦額頭冷汗。
一開始,伍婆婆請求他的幫助實施這危險的計劃,他是一口拒絕的。
作為村幹部,他豈能任由治下村民的生命遭受任何形式的威脅?
然後,伍婆婆當著他面徒手劈斷了一塊青石磚。
他嚇傻了才稀里糊塗地答應。
等回過味來,伍婆婆都把簽過字的「生死狀」塞他懷裡了。
伍婆婆拿出她那特警隊的退伍證書再三強調有大案子,說得像他不配合就是坐視幕後黑手逍遙法外,他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