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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盛濤看了視頻,有妹妹的臨終囑託橫在中間,他至少不會再企圖將盛世當做謀奪金錢權力的跳板。
唐子朝想過是否要匿名把視頻發給盛濤。
念頭剛動便被他打消了。
哪怕匿名,盛濤想查總能查出來,他不能將期望寄托在「盛濤良心尚存」這種毫無根據的推斷上,直接暴露己方獲得的信息。
或許足夠人道,但太天真、太愚蠢了。
唐子朝不是盛世,他心腸足夠硬。
因此,即便因違拗了盛夫人的遺願心懷愧疚,唐子朝也義無反顧。
那夜唐子朝將視頻複製了三份,一份發給顧謙牧,一份上傳存檔,一份拷貝到自己手機的隱藏文檔里。
唐子朝在書桌前坐下,插入外接硬碟,輸入密碼後,在無數個文件里熟練地選中一個名為「成人電影」的文件夾打開。
家裡的電腦是他和盛世共用的,盛世不會碰他的硬碟,唐子朝仍舊多加了幾道保險。
起這種名字,盛世才絕對不會點開。
「成人電影」里自然不是成人電影,而是顧謙牧費盡心思弄來的監控視頻。
——屬於佘瑞離開T市前住的那片公寓小區,分成幾十段,合計時長將近三百個小時。
放火的人依然沒有找到,他們可用渠道太少,只能用這種大海撈針的笨辦法。
即使知道看完也有可能一無所獲,唐子朝還是不厭其煩,耐心地一幀一幀找。
他戴上一隻耳機,邊看監控畫面邊聽手機里盛夫人錄的話。
唐子朝直覺自己遺漏了很關鍵的東西。
「哥哥,早上好呀……」
這些語句,唐子朝反反覆覆聽了上百遍,早已倒背如流。
「……萬一賭輸了……我就當為你彌補過錯……」
唐子朝眉頭輕皺,倒回去把這句話再聽了一次。
哪裡不對?
到底是哪裡不對?
客廳忽然響起幾聲痛苦的呻|吟,細細碎碎地飄進他耳朵。
唐子朝開著門,方便盛世喚自己,聽出是盛世的聲音,心裡一突,顧不得關上電腦就起身往下跑。
還好,盛世沒有摔倒,他安全地在沙發上躺著。
但盛世雙眼緊閉,滿身虛汗,身體蜷縮成一團,口中痛吟不止。
唐子朝快步過去抱住盛世,一手撫摸他頭髮,一手輕柔拍打他後背,溫聲道:「阿世,我在,不怕不怕,你魘著了,快醒醒。」
他的安撫很有效果,盛世慢慢停止了掙扎。
「……媽媽?」
盛世意識漸漸從睡夢中抽離出來,抬頭看到是唐子朝,呆滯了片刻。
「啊。」他窘迫地紅了耳朵,「對不起啊,我有點沒睡醒。你這樣拍我,我以為是我媽媽。」
「沒關係。」唐子朝親親他嘴唇,「叫我什麼都可以,媽媽也可以。」
「……」
盛世羞恥地把腦袋埋到了唐子朝懷裡。
「我媽媽很溫柔的。」盛世小聲說。
「咦?我現在不溫柔嗎?」
「……不一樣啊。」盛世說著,補了輕不可聞的一句:「但我一樣愛你們。」
沒當成男媽媽的唐子朝心裡剛浮出點遺憾,便被這聲「一樣愛你們」擊中,柔軟成一灘春水。
「做什麼夢了?」他輕輕擦掉盛世頭上的汗。
「夢見我媽媽了。」盛世藏起眼底的失落,「夢到她坐在沙發邊和我說話,我想留住她,可她不肯留下。」
不是想起過去的事情就好。
唐子朝緊繃的心弦才鬆開,又像被針扎般一下下刺疼。
「再睡會?我在這陪你。」
「你不工作麼?我沒事,你去忙吧。」
「等我下。」
唐子朝擔心盛世,不想離他太遠,到樓上關了電腦,拿著筆記本和硬碟回來,在茶几抽屜翻出一小捆粉色絲線。
倆人這幾日不出門,沒有戴婚戒。唐子朝把絲線一頭繫到盛世左手無名指上鬆鬆地綁了個蝴蝶結,另一頭依樣系住自己無名指。
大功告成,他笑得得意極了:「試試看我們的新婚戒好不好用。」
唐子朝說著,坐到沙發另一頭,絲線的長度剛好,恰好夠他把手放在沙發扶手上。
盛世望著指縫間的粉色蝴蝶結笑了笑,勾了下手指。
絲線牽著唐子朝無名指跟著一動。
「我在這工作。」唐子朝道,勾勾手指催促盛世,「快睡吧。」
「……嗯。」
盛世握住掌心的絲線,安心地閉上眼睛。
唐子朝等盛世呼吸平靜下來再次睡著,才打開筆記本導入監控畫面。
沒法聽錄音,他便在腦海里自行循環回憶。
循環一遍看一眼盛世,再沉重的心情也得到了撫慰。
等等。
唐子朝終於明白了哪裡不對。
盛夫人是個很溫柔的人。
她說,就當她為盛濤的錯誤彌補過錯。
可意外中,死去的不止她一個人,不算機組人員,還有顧天遠的助理王治。
溫柔如盛夫人,在明知這是趟死亡航班的情況下,怎麼會讓身邊人陪自己送死?
唐子朝掏出手機,正要聯繫顧謙牧,對話框裡已先一步跳出了顧謙牧的消息。
【唐子朝,你記得王治嗎?我懷疑他活著,我請去看護他父親的護工小衛在養老院外看到過和他身形相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