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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方澤側著臉,帶著微醺的口氣,「怎麼,信不過師兄?」

  「我……」卜奕打了個酒嗝,緩了半秒,才說,「說實話,要擱三個月前你想『投資』,我能立馬給你出合同,分分鐘簽字。可現在不行了。師兄,現在『禾木』就是一艘破船,船板指不定哪天就徹底漏了。我要這時候拉你上來,我成什麼人了。」

  「你的計劃書我看過,必須承認,看似嚴謹的皮下淨是幼稚,經不起推敲——知道初期為什麼拉不來投資嗎?你不夠能吹啊,弟弟。腳踏實地是你幹事兒的態度,不是你跟投資人『推銷』的態度。」裹著三分醉意,手臂瞿方澤搭上卜奕的肩,拍了拍,「可我了解你,我知道你的理念……換句話說,就是『禾木』的內核。我看好它。一時的困境,不算什麼,趟過去就是了。」

  「師兄……」

  「行了,」瞿方澤鬆開他,在他背上啪啪拍了兩巴掌,「大男人,干點兒事別婆媽。投了錢也就我的事業了,不可能眼看你們把船開沉了的。」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卜奕知道瞿方澤上班這些年頂天也就攢下了幾十萬,一下子給他拿出來這些,其實挺冒險的。

  可「禾木」眼前的困境和瞿方澤剛才的話讓他拒絕不了,何況他心裡頭也有個隱隱的小火苗,知道他一手拉起來的事業不可能這麼垮了。

  但信心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

  卜奕頂著一腦門官司和瞿方澤喝了七八杯,不出意外的,都喝多了。

  兩人勾肩搭背地從小酒吧的單扇門裡擠出來,迎面撲了一臉潮濕的空氣。

  卜奕伸手揮了揮,「嗯?又下了?」

  瞿方澤頭抵著他,「最近……嗝,雨多。」

  「師兄啊,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虧了。」卜奕手臂箍著人脖子,往自己這邊拽,悄悄耳語,「不、不會的。」

  瞿方澤帶著醉意望了他一眼,笑了,「幼稚,小孩話。」

  卜奕哼哼唧唧,正要再說什麼,卻沒說出口。他肩膀有點僵,到嘴邊的話生卡住了。

  瞿方澤迷濛著兩隻眼,順著卜奕的視線看過去。

  正前方,高挑挺拔的男生,手裡拿著長柄傘,就這麼站在沉沉的夜色里。暗黃的路燈給他描了一道溫和的輪廓,只是他的面容背光,藏在陰影里,讓人辨不清楚。

  瞿方澤鬆開自己的手,搖搖晃晃地站直了。

  卜奕朝傅朗走過來,一走三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走不了直線了。

  傅朗把著他腰,「站好。」又看瞿方澤,「師兄,車叫好了,就在路邊等著。」

  瞿方澤點點頭,目光似有似無地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划過去,「謝了,小師弟。你們也回吧。」

  看狀態,聽話音,幾乎沒醉意了。

  把人送走,卜奕在傅朗的注視下原地抽了半根煙,醒過來神,他把煙碾了,跟傅朗說:「咱也回吧。」

  要說醉,卜奕也真沒醉到一團漿糊的份上。

  這些天在酒桌上滾來滾去,別的沒不行,倒是練出了一根泡在酒精里也能屹立不倒的神經。

  有這麼一根弦繃著,他時刻都能端出七分清醒來。

  兩廂無話,直到進了家門。兩人誰都沒開燈,屋裡就亮著一盞門廊的射燈,裡間紗簾擋著城市的霓虹,昏沉一片。

  傅朗在暗影里筆直地站著,和他很多時候一樣,像一株不通人情的青松。

  「有話說?」卜奕肩抵著牆,斜靠著,一身吊兒郎當的勁兒,滿身酒氣。

  傅朗就煩他這個樣,借幾口酒就把脊梁骨抽了,沒個正形,「能聊嗎?不能聊就改天。」

  卜奕踢掉鞋,光腳往裡走,「能啊,上回沒聊完,正好續上。」

  傅朗跟著他進去,兩人前後腳,咣里咣當地,踢翻了幾摞書。

  卜奕的腳趾讓兩本硬殼書砸得要斷了,他搓著一把火,噴給了後面的傅朗,「專業基礎補得高興嗎?」

  傅朗:「高興。」

  「屁!」卜奕惡狠狠地蹦字,「你非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學這八竿子打不著的狗屁專業,不就是覺得你前腳出國,我後腳出軌麼!」

  積聚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分開」的念頭又鬼魅似的纏上來,毒舌一般咬住了卜奕。

  傅朗剛撿了兩本書,冷不丁被他這質問砸到腦門上,手裡動作一滯,直起腰盯著他,「這就是你沒說完的話?」

  卜奕抬起眼,舌頭用力碾過牙尖,「是。」

  三分醉意七分清醒,傅朗看得出來,他沒胡扯。

  「你現在是瀟灑了,可難保將來不後悔。」卜奕腿一屈,在沙發上坐下了,方才豎起的刺又刷拉一下收回去,看上去溫順多了,「人生那麼長,等你我將來有一天過得不如意的時候,你就會去想『如果』。在這個『如果』發生前,我們該及時止損。」

  每一個字從舌尖滑出來都困難得很,可這話他必須得說,要不傅朗的「未來」怎麼辦?

  「只要不分開,就沒這個『如果』。」人是該理智,但感情的事不是這麼算的,「不說這個,木已成舟,沒什麼好說的。」他不耐煩地蹙眉,「你找瞿師兄,是借錢去了?」

  卜奕手肘搭著膝蓋,頭垂著,應了一聲,「是。師兄幫著湊了點兒,夠了。」

  「不能跟我伸手卻能跟別人伸手。在你眼裡,我就沒法跟你共患難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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