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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錯了。

  赤蒼不為所動,另一隻手裡已經握著匕首。

  她皺皺眉,「真要割啊?那我的手腕上是不是要再多一道傷口?師父,要是每取一次血多一條疤,好難看的。」

  「不會,在原來的傷口上重割。」

  「哦,那好吧。」她在笑,心卻在滴血。剛好的傷口重新割開,說不痛是假的,但更痛的是她的心。

  師父明明近在眼前,她卻覺得他離自己好遠。那麼的遠,那麼陌生,就像是他們從未相依生活過。

  「師父,您那個朋友什麼時候好?我還要取多少次血?」

  「這不是你應該問的。」

  血流進銀碗裡,在寂靜的夜中能清楚聽到「滴答」聲。她的手很冷,手指頭一根根地凍僵,像被冰封一樣。

  「師父,如果我一直這樣被取血,那我會不會有一天變成乾屍?」

  赤蒼的手一頓,「不會。」

  「真不會嗎?」她又問。

  赤蒼看著她,「是。」

  她有時候真恨自己為什麼看破一切,又為什麼要在過去多年的歲月中習慣察言觀色。她從他的眼中窺破另一個可能,一個更加殘忍的答案。

  沒有咆哮沒有怨恨,她竟然還在笑。

  「我知道了,因為我等不到成為乾屍的那一天。在那之前,我應該早就死了。」

  第46章 半夜敲門

  沒有人能活到全身血液放干變成乾屍的那一刻, 人在大量失血之後早就應該死了,又怎麼可能活到那個時候。

  世上最大的悲涼莫過於你把對方當成親人,而對方視你為物件。物件一旦有了感情, 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情。

  血還在滴, 一滴一滴像血淚的珠串。

  赤蒼的表情很複雜,他看著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眼神中閃過動搖,「阿九,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聰明到他有時候會心生不忍。

  墨九還在笑,她不是太聰明, 而是她多活了一世。如果她沒有生而帶著前世的記憶, 如果她是真正的此世間中人, 或許她活得沒有這麼痛苦。

  「師父, 您養我一場。在我心裡, 我實在是把你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樣看待。您看在我這麼多年承歡您膝下的份上,可否告訴我, 您準備讓我活多久?」

  赤蒼沒有看她,盯著手中的銀碗,碗中的血散發出奇異的毒香。藥人大多都不長壽,他們的血能給別人治病,而他們卻會因藥毒長時間在體內的沉痼越積越多而早亡。

  毒藥人更是難得,活下來的更少。

  「阿九, 有些事情早非我能控制。」

  「我知道了。」

  墨九依然在笑,她已從師父的語氣中聽出一切。看來這一世她還是短命之相, 別說是以後金盆洗手退隱田園,就是接下來的兩年能不能活過去都未可知。

  手腕處麻麻地痛,那痛像是從她身體裡抽離, 一絲絲的從心裡鑽出去,扎進她的血肉里。活著的人才能感覺到痛,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她連痛都感覺不到。

  「阿九,這是你的命。」

  她不信,她不信命。如果她信命,她就不會這麼努力的活著。即便是活不了多久,她依然想同命運爭一爭。

  銀碗接滿血,赤蒼端著轉身離開,只留下熟悉到陌生的背影。

  她捂著手腕站在院子裡,抬頭仰望天空。那半邊月冷冷清清,灑著一地的銀霜。地上已經上凍,結著真正的白霜。

  沒有人不想活,她渴望能壽正終寢。

  她站寒風中站到快成一尊雕像,終於慢慢挪開步子。卻不是回自己的屋子,而是突然像一隻夜鷹般出了莊子。

  師父說無論她逃到哪裡,他都能找到她。而現在無論師父去哪裡,她也能找到他。剛才他給她取血的時候,她是故意問出那些話的。

  她想讓他分神,那樣她就可以趁機在他身上動手腳。她是師父養大的,一身的技藝都是師父所授。天下製毒她只能稱第二,因為第一是師父。

  只有師父失神了,她才有機會下手。

  循著那淡淡的氣味,她一路前行。氣味消失在山下鎮子中的一間民宅里,她望了望那民宅的院牆,悄無聲息地翻進去。

  屋子裡亮著燈,她躲在黑暗中不敢靠得太近。師父的厲害她知道,如果靠得太近很容易被察覺。

  燈光從窗戶透出來,她能看到窗戶上有兩道人影。一道是師父的,另一道是個女子。她看到師父把那碗遞到女子的面前,女子接過碗毫不猶豫地喝下去。

  那是她的血。

  她的心一片冰涼,比這寒夜更加冷。

  約摸半刻鐘後,門從裡面打開。赤蒼被人送出來,送他出來的是一個婆子。那婆子走路腳尖點地,輕得像一隻貓,一看就是個高手。

  赤蒼走後沒多久,墨九悄悄潛過去,無聲無息地潛到窗戶底下。

  「喝了赤先生的藥,小姐的氣色果然好多了。」略顯蒼老的聲音,應該是那個婆子在說話。

  「義父的藥,自然是好的。」這個聲音應該是那位小姐,嬌嬌軟軟像個撒嬌的小姑娘。「這些年多虧義父一直盡心為我調養身子。」

  墨九心下一震,她聽出對方的聲音。

  她沒有想到自己奉獻鮮血去救的人,竟然會是那個人。不過或許也不是那麼意外,這世間本來就不可能會有那麼多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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