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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洵青搖頭。

  雲涯不再問,帶著箱子走了。

  洵青看著他的背影在大雪中踽踽而行,說不出內心的難受。

  送走雲涯,洵青驀然想到,她也該走了。

  此念一起,她竟然覺著十分惘然。

  天地之大,自此,孑然一身,無處為家。

  踏雲樓。

  看完信,數完東西,已是夜深。

  洗漱罷,將大箱子放在床頭。試了試那身月白的春衣,剛剛合身,連紋理都繡的不顯山不露水,挺好看。雲涯小心將衣服脫下來,疊好包上,放在箱子裡。又將紫檀匣子抱出來,獨自坐在床上,慢慢打開,一身正紅繡金繞銀。

  左邊衣領上有鳳,右邊衣領上空空一片,那裡本該有一隻凰,大夏常見的嫁衣模樣,雲涯的手落在空空的右處,指尖顫抖。

  忍了一日的淚,就這麼突兀的落了下來。

  他扶著匣子蓋,低下頭去,肩頭抖著,淚流著。

  回應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以前還有一隻手執意要去摸他的臉。

  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了。

  時光荏苒,一轉眼,已是春日。

  洵青初五就離開了安陽王府,踏雲樓隱隱有些消息,卻並不能時時知曉人在哪。

  雲涯自那日出去後,回來又養了一段時日。

  身子徹底差不離後,開始處理踏雲樓中的事物。

  堆積的事物,十日就理順了,張竹不走了,在京城置辦了宅子,和南夜闌的婚事定在夏末,時不時回踏雲樓看一眼。

  期間寧植來找過一次雲涯,水千隱隱聽得爭吵聲,寧植走的時候倒是一臉平靜,只是雲涯氣的回屋躺了一下午,眾人都不敢過去。

  第十一日。

  雲涯問水千:「之前讓你找的孩子找的怎麼樣了?」

  水千:「有幾個根骨好的,都在外樓。」

  雲涯:「我去普渡寺一趟,後日回,回來了要見他們。」

  水千應是。

  再去普渡寺,雲涯心情說不上好說不上差。

  夏暖的長明燈本是生燈,現在已經移換了位置。

  雲涯找到的時候,為燈添滿了燈油。

  靜靜在燈下坐了一個時辰。

  住持到的時候,雲涯就看著那燈。

  住持和安陽王交情匪淺,合掌宣了聲佛號,道:「逝者已逝,雲施主切莫太過悲傷。」

  無數人對他說過這句話。

  片刻後,雲涯首次回答了句:「不知如何看開。」

  「死者皆入輪迴,郡主這一世已然過去,再不受毒發之苦。」

  雲涯未回頭。

  「皆言人死如燈滅,但那是對死者而言。活著的人,譬如我,譬如王爺,都是當局者迷,看不開的。」

  住持不再勸,坐在雲涯身側,念了段往生咒。

  住持要走的時候,雲涯道:「大師,後山多桃樹,我想挖一顆走,可否?」

  住持:「緣何?」

  雲涯:「我和郡主相遇在後山,那時,桃花正開。」

  住持:「如此,雲施主請便。」

  雲涯在山上多住了兩天,到處走動時路過一塊大石。

  他問:「為何叫封刀石?」

  隨行的小沙彌道:「有許多江湖人士來我普渡寺皈依,造下過殺孽的,用此石磨刀封刃,方入我佛門。」

  雲涯看得那石頭一眼,點了點頭。

  桃樹挖鬆動後,雲涯沒立即挖出帶走。

  他離開普渡寺前又去了那石頭處一趟。

  取出常年的佩劍,已劍刃拭石,劍鋒不再。

  收劍入鞘,轉身離去。

  ☆、葬平生·終回

  春初來的快,三月不過半,桃花開遍護城河,踏雲樓里什麼都不缺,花卻沒幾朵。踏雲樓的事情循序漸進,雲涯常常也能空出些時日。

  水千找來的孩子,他瞧過了,有幾個,根骨倒是不錯。選誰,倒還拿不定主意,只有再多看一段時日。

  這些日子,踏雲樓中人已經摸著規律,往往堂里找不著雲涯,指著煙雨閣和護城河去,一找一個準。

  水千轉過幾處拐角,在南岸找著在石亭中的雲涯,他側坐於長凳,背靠亭柱,屈一膝於凳子上,手肘隨意搭在膝蓋,在他後方水千順著他視線往前看去,只有護城河的流水迢迢與桃花爛漫。

  以往心情不暢還會提一壺酒,現在,似乎,連酒都戒了。

  雲涯不回頭問:「出什麼事?」

  水千道:「陛下,傳召。」

  雲涯垂目:「你下次就回傳召的太監,說,我想去了自然會去的。」

  這話有些張狂,水千隻點頭。

  走上前,水千問:「有什麼好看的麼?」

  雲涯問:「什麼?」

  水千:「這護城河,你時不時都要來坐坐,有什麼,好看的?」

  「沒有。」

  「那你還……」話沒說完水千便是止住了。

  雲涯不再說話,不喜不怒不悲,所有的神色都好似從他的臉上消弭,只留一張美人皮相。水千瞧著他乾淨的側臉,閉眼輕輕嘆息,轉頭再也不看他一眼。

  待人走後,雲涯伸出纖長的指,接住那枚飛至手中的桃花瓣,粉嫩明媚,帶著勃勃生氣。流轉翻覆掌心,花瓣又漸漸落到亭外泥土中。

  雲涯閉眼,右手指緩緩撫著左手腕上的平安扣,卻並不掀開衣袖來看。放下手,又去看流水落花,整個人靜止成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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