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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轎夫大大咧咧道:「嗨,小人也不清楚啊。僱主這麼交代我的,『敲三次門,記得說『顧哥兒,俞相公命小人來接您了。』僱主這麼交代,小的便照做就是。」

  陳奉抬起眼睛:「是誰雇的你?」

  「絨線胡同的陳把式,在這京城裡駕馬車的。」

  陳奉疑竇頓生。

  顧勵坐在桌前,寫寫畫畫,待墨跡幹了,收起折好,照舊跟周長順一起,繞到北膳房後頭,他換了幅巾深衣,出了皇城,今天天氣陰沉,冷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估摸著過幾天就要下雨了。

  這次換了輛馬車,這位車把式不像上次的那般健談,不聲不響地把顧勵送到了二條胡同口,顧勵付了車錢,走進房舍。

  陳奉就端坐在房中,敞著外衣,頭髮披散,正看著窗外入神。見顧勵進來了,陳奉問道:「今天這麼早就來了?俞公公沒挽留你?」

  顧勵大大咧咧走進去:「那還不是為了你!」

  他在桌前坐下,問道:「你早上吃什麼了?昨天那小麻鴨還有沒有?」

  「廚房裡有剩下的,自己弄去。」

  顧勵流著口水,身影消失在廚房門口,渾然未覺察到身後粘著一道探究的目光。

  不多時,他端出一碗鴨澆面,坐得離陳奉遠一些,快活地邊吹氣邊嗦面。

  陳奉問道:「怎麼?俞公公竟連早飯都不給你吃?」

  顧勵垂著長長的睫毛,專注地吃麵,隨意道:「嗨,都是些清湯寡水,吃起來沒甚滋味!」

  陳奉微微一笑,左手托著腮:「那你就多吃一點吧。」

  顧勵這才覺得有些奇怪,陳奉這小氣鬼,什麼時候這般大方了?他抬起頭,隔著鴨澆面的霧氣與陳奉目光對上,忽然感覺到一陣冷意。

  陳奉雖然在微笑,可看他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個死人。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敲門聲和叫喚聲:「顧哥兒,俞相公命小人來接您了。」

  顧勵毛骨悚然,昨天為了讓自己的背景顯得更真實可靠,最大限度地得到陳奉的信任,他才特意僱人來敲門,可是今天他沒安排這一出啊!

  陳奉站起來,微笑著走向他:「瞧瞧這是怎麼了?你才剛回來,俞公公就派人來接你了,對你可當真是寵信得緊呢!」

  門外響起第二次叫喚。

  顧勵釘在原地,沒動。

  陳奉伸出手,那修長白皙的手指,仿佛是濕冷的海藻,纏上顧勵的臉頰:「怎麼不動了?」

  門外的第三次呼喚聲響起,那聲音落下後,屋內陷入一種緊繃的安靜。顧勵忽然站起來,往門外跑,陳奉反手一抓,把他摔在床上,反扣住雙手,膝蓋頂在他背上:「這就想跑了?怎麼不裝下去了?」

  顧勵掙扎道:「陳奉!你放開我!」

  「昨天你為什麼突然跟我吵架?讓我猜猜,是怕我看見你的身體吧?是不是身體上壓根沒有俞公公留下的痕跡?甚至連俞公公這個人都是你杜撰的?!」

  顧勵罵道:「陳奉!你不要聽了別人幾句閒言碎語,就懷疑我!你這般不信任我,對得起我嗎?!」

  「聽你說一百句,都不如我自己親眼所見來得真實!」陳奉按住顧勵的肩膀,一隻手伸至他身下,扯開了顧勵的衣服。

  然後被顧勵身上紺青發紫的痕跡驚呆了。

  陳奉一個晃神,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

  顧勵坐起來,飛快地攏上衣服,折好的紙張自懷裡掉了出來。

  陳奉眼疾手快,奪過紙張。顧勵罵道:「還給我!既然不信我,就別要我的東西!」

  陳奉按住他,一隻手把紙張抖開,只見上頭用蠅頭小楷寫著:蜃景呈像原理。

  然後就是些「折射率」、「空氣濕度」、「密度」之類的天書。雖然是一筆爛字,內容也看不懂,但陳奉直覺這是了不得的東西。

  「明光閣上的佛影,就是這麼來的?」陳奉把紙張小心折好,放入懷中,看向顧勵,帶著幾分疑惑探究。

  顧勵哼了一聲,問道:「你不是不信我麼?就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陳奉道:「我現在給你機會,你可以好好解釋了。」

  「你這般傲慢,我偏不說。」

  「給了你機會就要好好珍惜,我的耐心有限。」陳奉冷著一張臉,顧勵毫不懷疑,如果他再不做出解釋,讓陳奉信服,陳奉一定會殺了他。

  顧勵只得說:「我不曾欺瞞過你,我能杜撰出一個俞公公,難道還能杜撰出這座屋宅,杜撰出這紙上的內容?更何況,我這一身傷痕,你不是也看見了?昨天不願當著你的面換衣服,其實是怕嚇到你!」

  顧勵攏起衣服,遮住了這一身拔火罐留下的痕跡。

  為了讓痕跡自然逼真,酷似遭受過慘無人道的虐待,他特意讓周長順找來幾個長口容器,輔以走罐,連在一起,便如同鞭痕傷痕一般。

  沒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場,果然是明智啊!

  第28章

  「昨天之所以讓那個轎夫在門外催我,不過是想給自己掙點排面罷了!」

  「排面?」

  「我承認是我虛榮了,想在你跟前顯擺,特意花了錢僱人來敲門,好顯得俞公公對我格外寵愛。」

  陳奉神情有些鬆動,問道:「俞公公若不寵愛你,還能特意為你置辦這處宅子?」

  顧勵落寞道:「俞公公跟前那些受寵的,都住在內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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